天色方蒙蒙亮,泰昌王就被仆人叫醒了。
仆人:“殿下,罗义正将军求见。”
罗…义…正……泰昌王听见这三个字就恨得牙痒痒。怒气冲冲地来到议事堂,对站在堂下的罗义正破口大骂,“本王没找你!你还有脸来见本王!”上前抓住罗义正的领口质问:“你来做什么?!你又要说什么?!”说罢用力将罗义正推了出去。
罗义正向后趔趄两步,重重磕到椅子的扶手上,但并无怒意,只是跪下抱拳道:“卑职听闻郡王要向北燕求援,特来劝阻!”
泰昌王忍无可忍,“你到底想怎么样!”
泰昌王已经起了杀意,罗义正仍不知闭嘴,死心眼地继续道:“北燕毕竟是敌国,若我等用了北燕的兵,岂非叛国,日后即便反败为胜,要如何向天下交代?何况北燕之意难测,万一引狼入室,我等岂非大周罪人?!”
泰昌王大喝一声:“来人!”
有侍卫应声而入。
泰昌王:“将此人拉下去砍了!”
罗义正全然不怕死,继续一遍遍规劝着泰昌王。
“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拉下去!杀了他!!”泰昌王已经有些疯癫之状。
侍卫连拉带拽地将罗义正拖了出去。
两刻钟后,曾伍、王纵等人闻讯赶来,轮番劝道:“殿下不能杀罗将军啊!”“是啊,大敌当前,岂能临阵弑将?”“罗将军是说话直了些,但其一直对郡王忠心耿耿,众人皆知啊。”
“忠心?他有忠心?!”泰昌王“噌”地站起身,恨道:“且不说他屡屡出言动摇军心,那济安副帅李震、李固,与他是何等关系?!你们真当本王不知吗?!那两个贼子胆敢背叛本王,罗义正必早已知晓内情,他若忠心,为何不提前向本王揭发?!本王的大业尽毁于他们兄弟三人之手,本王恨不得扒他的肉,喝他的血!留他几日狗命,已是念及旧情!没想到他还敢前来大放厥词!再有人敢为他求情,就一起陪他去死吧!”
泰昌王杀意已决,再怎么劝说也没用了。
杀了罗义正之后,泰昌王为泄愤,还将其头颅悬于兆西城墙上。然而,并未起到震慑的作用,反倒引来了以李震、李固打头阵的一波强劲的攻城之势。
……
自打将一切事物交与张诚,安和就在院中再也没出去。她站在那颗杨树下,看着天边泛黄的阴云,若有所思。
她能做的,应该已经做足了,之后只有等待了。
等云庆根据兆西的城防图要制定攻城计划,等黑甲军攻破城门,等黑甲军占领兆西,等他们拿下泰昌王……
庭前风起,枯叶飘零,仿佛正预示着这郡王府的命运。
其实,虽不好说泰昌王待安和有多少真情实意,但也确实未做过什么特别对不住她的,但这并不能消减安和对他的入骨之恨。
云庆因中毒而口吐黑血的那一幕安和从未忘记,她早已将泰昌王划为了仇人之列。
待此回泰昌王事败,她就算是为云庆报了那毒酒之仇了。
安和也总算对自己有些欣慰,至少她再也不是那个总站在云庆背后,被云庆保护着的人,她也是可以凭一己之力,为云庆做些什么,甚至是可以保护云庆的人。
这种难得的满足,令安和第一次觉得,她似乎可以不用再那么在乎自己的出身,或许她也是有那么一丁点资格可与云庆并肩的。
不过,安和也知道她在妄想。她被劫来泰昌之前,可是个阶下囚,刺杀一事她已将云庆惹恼,云庆不会原谅她了,她哪里还有什么资格与云庆并肩,简直痴人说梦。
想到刺杀一事,安和突然又觉得自己当真奇怪。
泰昌王要杀云庆,她便恨泰昌王入骨,将泰昌王出卖的一干二净,毫无不忍之心。
可李乐桐与泰昌王有何区别?
李乐桐要杀云庆,她便成了另一番模样,难道就因为李乐桐与她有那一丝虚无缥缈的血缘吗?
虽然她救李乐桐是为了父母,但她种种行为,看在云庆眼中,又是何种感受?
她一再包庇李乐桐,一再为李乐桐求情,一再想着如何救他……若是把李乐桐换成泰昌王呢?泰昌王都这般伤害云庆了,她若是去包庇泰昌王,为泰昌王求情,甚至要救泰昌王,云庆会如何想她?
安和倏然明白她做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她陷在父母和云庆的两难中无法自拔,只想着自己的苦衷,竟是从未认真考虑过云庆的感受……
想要保护云庆,不欲云庆被任何人伤害,可原来,伤了云庆的,却是她自己。
安和心里一阵抽痛,无力地扶在树干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安和闻声望过去,看到三五群郡王府的婢女仆人们抱着行囊,行色匆匆,看样是要出逃。
看来,黑甲军在攻城了。
小石突然闯了进来,也抱着行囊,神色慌乱地对安和劝道:“公主不逃吗?听说城门要守不住了。”
安和淡然地笑笑,她不能走,在确定泰昌王被拿下之前,她都不能走,万一泰昌王还有后手,万一云庆还需要她做什么,她得等着。
于是安和对小石道:“你快走吧,不用管我,何况这兆西城里我只认识郡王府,逃出去反而哪里都不认得,就在这里听天由命吧。”
小石看着眼前这位公主,临危却仍是从容不迫的模样,不知是否生在皇家的人都是这样,自小尊贵惯了,骨子里就不屑于同她们这些普通百姓一样,有事先逃了再说,说好听叫“气节”,说难听不就是傻嘛。
但小石没那么多时间顾这位公主了,毕竟生来不同命,她不逃就不逃吧,小石虽对安和有点不舍,但还是叹了口气,抱着包裹跑走了。
……
黑甲军这波攻城之势猛烈程度前所未有,与前几日的试探全然不同。
明明前几次的布防,将兆西守得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可今日这回,王纵不明白,布防策略并未变化,为何对敌时,他总有些吃力之感,好似总被黑甲军牵着鼻子走。
黑甲军从罗义正被杀后,即开始攻城,此时已是过了三个时辰,黑甲军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们并非一拥而上,而是专挑兆西城防最薄弱之处、城防守卫换防之时进攻。
就在一个时辰前,兆西八门之东南门换防之时,差点被黑甲军攻破,王纵不得不紧急调动其他城门的守卫增援东南,并下令全城取消换防,所有人都不许退。然而此举只能维持一时。不换防,时间一长,城防守卫们的体力渐渐不支,疲于对敌,消耗巨大,防卫越来越弱。
王纵不禁起疑,黑甲军为何会这般清楚兆西哪里薄弱,城防又是何时换防?稍作思考,答案就会很明显——兆西城内有敌军的细作!
当泰昌王还做着北燕会来援兵的美梦时,曾伍灰头土脸地跑来告诉他:“兆西今日恐怕守不住了!”
泰昌王惊恐道:“不可能!王纵不是最善于守城吗?怎会守不住?!”
曾伍哭丧着脸道:“黑甲军好似知晓城防安排一般,王将军奋力抵抗,仍十分吃力。王将军与在下皆认为兆西城内必有敌军细作!”
“细作?”泰昌王凑到曾伍跟前,疑道:“你是说刘梓在我这里安插了细作,摸清了兆西的城防部署?可兆西城日日封闭,他们如何将消息传出去的?”
曾伍摇摇头,提醒他道:“曾有人持郡王腰牌,以向北燕借兵之名,从兆西出去过。”
“你们怀疑公主?”泰昌王心中虽惊,但仍有些不信道:“不可能的,不可能呀,她都要杀刘梓了,难道这事是假的吗?”
曾伍劝道:“公主是否为细作,眼下这种关头,已无关紧要,殿下还是快快想好万一城破,当如何是好吧!”
对安和的怀疑暂时打住,当务之急是要守住兆西,兆西城破了,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他匆匆跑进议事堂,在架上翻找兆西的城防图要,他要与王纵等人重新制定城防策略,他要亲自指挥守城!
可是,翻了半天,城防图要哪里去了?他明明记得就放在了这里的,他不可能记错。城防图要不是一张纸,它是线装成册的,宛若一本小书,封皮淡黄,很好认也并不难找。他不得不跑回书房翻找,却仍然没有。
不对,绝对不对,并非是他找不到城防图要。泰昌王想起适才曾伍所说细作一事,必是有人偷了他的城防图要,直接交给了黑甲军。
这么说,细作确实在府中,难道真的是公主?
赶回议事堂的泰昌王立刻抓过堂外的侍卫,吼道:“公主私下可来过这里?!”
“……好像有”侍卫哆哆嗦嗦地回忆。
有些事,泰昌王已经不得不信了,“本王不在时,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你们难道不懂吗?!”
侍卫低着头辩解道:”可……可是……公主有殿下的腰牌,说奉殿下之命,小人哪敢阻拦。“
泰昌王一把推开了侍卫。
腰牌,原来是这么用的……泰昌王在心中恨道:公主,你当真好心机啊!
远处霎时传来了一声擎空巨响,所有人均骇然抬头,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曾伍瘫靠在门柱上,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他知道,那声巨响恐怕是城门外的吊桥,因铁索被砍断而轰然落地之音。
与此同时,王纵带着一众将士赶过来,个个都是满身血污和尘土。他边往郡王府里走边含泪大喊道:“城门已破,殿下快随卑职速速离去!”
离去…说得轻巧,泰昌王茫然地仰天长啸:“事到如今,我还能去哪?”
事,为何会到如今?泰昌王越想越恨!就算要离去,他也要了结一件事再离去!
不顾王纵等人“黑甲军已破城,殿下还是快走吧!”的规劝,泰昌王夺了王纵的剑,愤然转身朝府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自己还挺矛盾的,希望大家喜欢,但是看到你们喜欢,又怕以后让你们失望。但是我会努力的,给你们一个大大的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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