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和不是个任性的人,一旦知晓该怎么做了,纵是再不舍,也会忍着。最终,还是松开了云庆,缓缓离开了云庆的怀抱。
秋夜寒重,两人刚刚分开,原本相拥而生的热意便很快消散,又因哭泣太久,安和不禁打了个寒颤。
云庆双腿早已跪得没了知觉,缓了半天方能稍稍挪动,忍着麻痛下了床,又撑着床沿站了好久才能勉强活动自如。
安和也要下来,被云庆制止。黑灯瞎火的,云庆也看不起安和哭成什么样子了,伸手覆上安和半边脸,以拇指轻抹了一把安和的泪痕,泪痕已半干,湿意不重,云庆放了些心,但觉安和脸有些发烫,再模她手,冰冰凉凉。
云庆立刻将身上短衣脱了。
本有些发怔的安和见云庆将短衣给自己披上,皱着眉不愿,喉间又哑又痛,勉力发着声道:“你只着一件中衣,会受风寒的。快穿回去。”
云庆此举,不只是因为怕安和冷,更是因为安和的衣物被扯得凌乱,云庆不想她被外人见到这副模样,免得她难堪。
看着明明已痛苦不已的安和还要抽出心思替她考虑风寒这种小事,云庆心头虽暖,却也甚是心疼。她执意为安和裹上衣衫,“只从这里到马车而已,不会受风寒的。何况都湿了一大片,穿着也不适嘛。”
安和闻言低了头,是她任性了,只顾自己哭,却忘了云庆身着湿衣难耐。
“哎,”即便夜黑,看不清安和神情,云庆也知晓她在想什么,忙蹲下身,边为安和紧了紧领口边道:“不是怪你,不许乱想。”
安和又浅浅地“嗯”了一声。
这声“嗯”颇为憔悴,勾得云庆心一紧,起身抄了安和的膝窝,将她打横抱起。
安和猝不及防,又要顾着身上裹着的衣衫不能滑落,只好一手抓着衣领,一手攥了云庆中衣的袖子,小声坚持,“我可以自己走。”
安和哪里还能自己走,被泰昌王折磨那一番,已虚弱的不行,后又哭了这么久,全部的力气都使在抱紧云庆上了。
何况这种时候,云庆岂会让她自己走,便寻了借口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又轻了多少。”说着还真的颠了颠,又叹口气,“果然又轻了许多。你何时能让我抱着费力些?”
安和不言,有些无力地靠在云庆肩头。
云庆本想逗安和一下,可一想到安和之所以消瘦,还不是因为她没护好安和,让安和受了诸多苦,便没了逗安和的心思,只好稳稳地将安和托抱着,出了屋去,上了马车。
命人拿了软枕垫褥薄毯来,给安和垫好,让她靠着舒服些。
此时出发,从兆西到京城,就算骑马也得赶一天的路方能到京,马车更比骑马慢,云庆想让安和躺下歇歇,毕竟夜路辛苦,便想坐到侧边去,给安和腾出些许空间,可尚未起身,就发现衣角被安和抓在手心,云庆只好坐回到安和身边。
云庆打算从安和身上拿掉她那件湿了大半的衣衫,“它湿掉了,不要它,薄毯更暖和些。”
可安和却不肯松手,抓着衣襟不让云庆拿掉,“我要它。”
这是云庆的衣衫,云庆的怀抱不能久留,安和只能退而求其次,披着云庆的衣衫,能闻到云庆的味道,宛如被云庆抱着一般,也会令她心安不少。
“还是不要它了吧。“云庆怕湿衣令安和受寒,又试着去扯了扯,却见安和又起了哭意,死攥着那衣物,好像云庆在抢她的稀世宝贝一样。
见状,云庆赶紧松了手,柔声哄着:”好,好,要它。我不拿了,不拿了。“
安和总算放松了些,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经历这一日的事,她早已疲惫不堪,浑身乏力,哭得太久,太用力,头疼不已,颈处被掐过,也肿痛难耐,浑身酸楚不畅。
云庆特令马车驾得稳些,免得安和受颠簸之苦,她知安和难过,拍了拍安和,“还要好久才到京,阖眼歇会儿吧?”
安和眨眨眼,示意答应。
可过了一会儿,云庆见安和已困乏不已,眼睛半睁着,却就是不肯闭上,一直盯着她看。云庆故意挪了挪身子,安和立刻睁大了眼,视线紧随着她,抓着她衣角的手本已有些松懈,这下又抓牢。
云庆明白了安和不肯睡下的原因,立刻凑到安和面前,伸手将她斜抱到怀中,调了个令安和舒服的姿势,低头看着安和因落入她怀中而略微舒展开的眉眼,“这样,可以睡了么?”
安和虚弱地眨眨眼,伸手环住云庆的腰,再也抵不住疲累,阖上眼睡了去。
云庆心中长叹一声,睡了就好,多睡一会儿吧。依她所估,安和这样非要大病一场不可,现在能睡下,多少都是好的。
云庆深深地看着怀中人的睡颜,捕捉着任何一丝安和表情的变化,安和蹙眉,她便蹙眉,安和不安,她便不安,安和睡的稳了,她便安心些。
被泰昌王劫走这段时间,岂止是安和,云庆也一样备受煎熬。
以前,不管怎样,纵使有刺杀那事,安和也是在自己眼前的,只要在眼前,她总有办法,可自打安和被劫走,她才知晓看不见摸不着是何等滋味。
安和不在的日子,云庆仿佛感觉身上缺了一部分,心里空落落的,常常令她无所适从。
而且,她又不知泰昌王会如何待安和,分别时日越久,她越心慌,甚至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泰昌王对安和不利,万一安和此去,与她是永别,万一平定泰昌叛乱,她却依然见不到安和,她该如何是好?
她想过了,只要安和能完好地回来,什么刺杀不刺杀,什么北燕不北燕,她都不想再问了。
她这阵子甚至这辈子所求,不过安和能好好在她身边而已。
如今牵肠挂肚之人就在她怀里,就在她眼前,连日来的担忧并未出现,云庆庆幸不已,简直比攻下一座城池,打赢一场苦战都令她满足百倍。
这次失而复得,就算安和对她只是依赖,云庆也不打算退避了。安和若是当真不喜欢,就算藏起那份心意,也要护在她身边。只要,能日日见她安好,守着她哭笑,便够了。
马车应是硌到了石头,突然颠了一下,云庆尽力稳着安和,但她仍是被惊醒了。
云庆对车夫有些恼火,却又怕吵到安和,便没有出声训斥。
安和迷蒙着微睁开眼,确认着眼前人是否是云庆。
云庆则温声道:“我在,我在。什么事都没有,再睡会儿。”
确定了云庆还在,安和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云庆则在她耳边补了句:“别怕,我就在这,哪都不去,绝不离开你。”
看来,安和当真是受惊过度了,云庆何曾见过她如此黏自己。她虽心疼,但无妨,来日方长,她有大把时间陪她缓过神来,还有大把时间,让她永远笑着。
马车晃晃悠悠,在十几个人的护卫下,从黑夜走至天明,又走至日头偏西,总算进了京城,到了长公主府。
安和一路被云庆抱着,睡得很沉,直至马车在后院停下,安和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云庆便又将她抱回了素园。
将安和放到床榻上那一刻,云庆有些恍惚。好似秋猎期间所有事,皆是大梦一场,醒来安和还是在素园,从未离开过。
云庆爬上了床榻,面朝安和侧躺下,将自己衣角重新塞回安和手中,然后握住了安和的手。将安和的几缕鬓发理到耳后,目光留恋在安和眉眼之间,心中暗道:还是那个我喜爱的人啊……
看了安和良久,云庆也渐渐乏了,她亦许久未曾好好歇息过了,现在安和就在眼前,就在身边,什么事都不想想,一切时候都不重要,她只觉心中一片安静祥和,身子很是放松,慢慢也睡了过去。
安和醒来时,依旧浑身酸痛,嗓子干疼,眼睛也肿肿的睁不太开,只觉周遭一切都十分熟悉,这……分明是素园。她只记得被云庆抱上马车,然后就印象模糊起来……看来是已经回来了。
发觉自己被人抱着,四周都是熟悉的淡淡体香,安和偏了头看去,入眼是云庆安详的睡脸。
没想到醒来云庆还会在她身边,安和鼻子一酸,又有哭意。她不想哭的,眼睛疼得很,但一见到云庆她就控制不住。何况眼下一切,实在太不真实,简直是奢求。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回素园了呢,可现在回来了;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云庆了,结果不仅见到了,还能与她再同睡一处。
熟悉的帏帐床榻,熟悉的面容体香,令安和有恍如隔世之感。
虽同床而卧,安和不知云庆可还在生她的气,是否是觉得她可怜,才说了那些话哄她,才好心留下来陪她。
安和本不是个粘人的人,但此时,她自觉无比脆弱,根本受不了云庆离开她一步,她也不知自己何时能恢复,也不知这样下去,云庆一日两日尚能忍受,三日四日是否会觉得麻烦。
不过现在云庆睡着,安和管不得那么多,只要现在云庆在她身边就好,翻了身挤到云庆怀里,一手搭上云庆的腰,顺带将云庆踢掉的被子给她带上,脸埋在云庆颈下,在云庆身上蹭了蹭鼻子,意图将哭意蹭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想让她俩多腻歪一会儿,嗯……希望不要太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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