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那日安和听闻云庆与孙宏权聊天,才知原来云庆早已打算好了以她们二人的婚事作为安抚陛下的手段。然而有些事禁不得细想,更禁不得多想。
她不禁起疑,云庆是何时做出利用她二人婚事的打算?在很久之前,她就屡次劝说云庆与她在外人面前避讳些,可云庆从不听,她一直以为是云庆高贵惯了,任性久了,不畏也不愿避讳人言,现在想来,云庆是否故意如此?她一住进卿安苑,卿安苑便走了水,随后她就被云庆接到了素园,闹得整个京城皆知,云庆又在从中做了什么?后来于陛下面前处处维护自己,是否只是为了蒙蔽季甫,与陛下上演不和而已?即便种种皆不论,安和最想知晓的是:云庆一开始接近她,是否也是计划好的?
安和心里一酸,不敢再往下想。
前方已可见跳跃的篝火,喧哗和舞乐声也渐行渐大。
安和故意避开了人群,往蕃国为他们歇息临时搭建的营帐走去。
不知何时,云庆已悄悄跟在了二人身后,慢安和半步的兰锦发现了她,她以食指示意兰锦莫要做声,撇撇手,兰锦会意,悄悄退下了。
安和刚要掀起帐帘,突然就被从身后抱住,吓得她差点叫出声,但熟悉的气息很快令她知晓是谁在身后。
随后云庆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回家吧?”
便是胡思乱想那么多,安和自认仍是抵不住云庆,抵不住她的怀抱、嗓音、气息,还有“回家”这种话,心头的怨念霎时消散无踪。
“外面还在继续,你身为统帅,这样随意离席可行?”安和忍下心中悸动。
云庆贪恋地在她颈间嗅了嗅,“我身为统帅,是在战场上,又不是宴会上。何况,”云庆将安和翻过来,笑盈盈地看着她,“沙场最喜非得胜,村前树下与妻逢。如今战事终结,我便来了。我们回家去吧?”
安和看她那副顽皮的模样,被她逗笑,“马上启程吗?”
云庆点头,“马上启程。”
云庆一直是个想做什么便做,说一不二的性子,她说马上启程,连夜回京,安和便知她已拿定了主意,不再多问,任她拉着出去来到马前。
“只有一匹?我如今已会骑马了。”安和示意云庆她可独骑。
云庆故作请求状,“那就请夫人带我一程吧?”
安和知晓云庆想同骑,自己翻身上马,向云庆伸出手,“来,让为妻带你还家。”
云庆搭手上马,抱着安和的腰,趴在她背上,“就由夫人执缰持鞭吧。走吧。”
“这就走?”安和看了看左右,“就你我二人吗?”
“哼。”云庆有些酸溜溜道:“夫人还想带谁?”
安和没想带谁,但没想到云庆是要与她二人一骑,独自回京,连兰锦她们都不随行。
安和:“吴俊不在,不用带几个侍卫吗?”
云庆下巴搭在安和肩上,笑道:“夫人放心,我还是有点花拳绣腿的,保护你当是无甚问题。”
听着云庆胡扯,安和无奈道:“那你可坐好了,万一摔了你的花拳绣腿,到时候还得我保护你。”
云庆哈哈笑起来。
安和扬鞭喊“驾”,马儿一越而出,避开了热闹的人群,奔驰离去。
筑台上,陪在阿依尔身边的莫拉原本在观看下面的歌舞,突然看到一旁有一匹马儿驮着两个人离去,她仔细辨认了一番,有些意外地对身旁的阿依尔道:“月女你快看,是那两人,她们这是……走了……”
看阿依尔沉着脸,一声不吭,莫拉也觉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她们哪有歌舞好看。月女看见那边拍手鼓的小伙子了吗?舞跳得也好呢。”
莫拉还在叽里呱啦说着,阿依尔一句也听不进去,看着那匹马消失在黑夜,她噘着嘴,转身忿忿地离开了筑台。
莫拉:“……”
……
安和虽会骑马了,但夜路视物不明,她还是提起十二分精神,生怕真的摔了云庆。每逢岔路,她也得问过云庆,怕自己走差了。
云庆感受到她的认真劲头,在她身后满不在乎道:“你随意些嘛。”
“怎么随意?”安和随口回问。
云庆:“虽是你策马,可我也感受得到有无危险,我不会被摔到的。至于路线,嘿嘿……”
“你傻笑什么?”安和奇道。
云庆:“我也不认识,我都瞎指的。”
“你!”安和立刻收缰,马儿急急减了速,由奔跑变为快走,又变为慢走,最终才停下。
云庆:“为何停下?”
安和不知该说什么,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云庆已感受到了安和的不快,她有些慌了,“生……生气了?”
“不是回家吗?为何要乱指路?”安和尽量保持冷静。
云庆干笑:“你我二人所在,不就是家吗?”
安和不想与她玩弄文字,松了缰绳,将云庆抱着她腰的手扯掉,下了马去。
四下漆黑,只能看出此处是一处广袤的平地,右边远处应是有大河蜿蜒而过,风中可闻到河水的味道。平地上则是及腰的蓬草。安和也不敢走太远,摸索到附近一颗低矮的树影下,不知在想什么。
云庆将马牵到五步之外的另一棵树栓了后,走到安和身边,扯了扯她袖子,哄道:“夫人~别生闷气了。便是走错又如何呢,你我二人在一起不就好了么?就算错了,待到明日,再走回对的不就行了么?何必生气呢?”
安和忍无可忍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能拿来胡扯乱说。可你说的话,我会当真!待我当真了,你又来告诉我你是乱说的,你这样……”她深吸一口气,“我不知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云庆咂摸着安和的话,转到安和面前,“这话不只是说我乱指路吧?”
安和垂眸偏头不看她。
云庆一手撑在树干上,一手掐腰,看着安和,“最近也是因为这种事在与我闹不愉快吗?”
安和不想说,转身要走,却被云庆一把拉住。
云庆:“话还没说清,不许走!”
许是云庆语气稍有些硬,安和也来了脾气,不走了,却一把甩开了云庆的手。
安和:“长公主要说清楚,那就说清楚。”
可安和心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问云庆何时喜欢她的吗?这种话怎么也不是当下的氛围能说出口的。最后只憋出一句:“若你是男子,不会喜欢我,对不对?”
“……”云庆茫然地睁大眼睛,十分不明所以,怔了半响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安和也觉得这么问不太对,又补充道:“换言之,你是女子,但不涉身朝堂,无需担忧陛下对你忌惮,亦不必为了安抚陛下处心积虑,那样的话,你便不会喜欢我,对吗?”
云庆簇起眉,将要解释,安和又继续道:“那样的话,你还会愿意与我一起,愿意为我做那么多……”安和边说边逼近云庆,云庆被她逼着倒退,直至抵到树干,“还会愿意冒着有悖伦常的名声,与我成婚吗?”
安和的声音些许凄凉又充满期待。“你……”云庆顿了顿,长舒一口气,“原来这些时日,你是在怀疑我的真心呐。”
“是。”安和有些赌气,抬手抚在云庆的胸口心之所在,“你的真心从何时而起?你的心又从何时成真?与我的种种,又有多少是演给旁人看的?你那么多的计划,我可是都身在其中?”随后又摸上云庆的脸颊,抚着她的唇道:“你的每句话每个神色每个举动,到底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