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之所以迟迟不将虞锦带赚只因如今狐族内部割据,父亲留给他的势力他还未完全找到,偏偏狐族几个高长老都吃个啃不动的硬骨头。鲛人重现人间,势必引起纷争,若他贸贸然将虞锦带回了狐族,依他如今的势力,怕是不能保护她。不但不能保护她,还会给狐族带来不小的麻烦。他想着将虞锦安排到自己的人手下便好,待他安排了一切,便带她回家,会那个早在几百年前就建好了的,属于他们的家。
可谁知他只不过回去料理事情,一天的功夫,虞锦就不见了。他找遍了皇宫,终于跟着甄衍的式神来到了这间密室。却看到浑身脱水,皮肤皱皱巴巴的虞锦,眼睛盲了一只的虞锦。
他好恨,恨自己为何这么多顾虑,若不能护住她,和那宋清如,和那甄衍,又有何分别?!
“萧炎……”像是找到了寄托,虞锦将脸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我的眼睛好痛……”
“我看看,我看看。”萧炎将那纱布一层一层解开,就见虞锦原本的眼睛上,覆盖着一层狰狞的伤口,因为处理不当,已是溃了脓,泛着黄色的汁水,像一只烂了的柿子。
萧炎只觉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的小锦儿,小锦儿,竟然遭到如此对待!登时哽咽了声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嘶……”
热气喷到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萧炎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只瓶子,用牙齿咬开了瓶塞,对她说,“我先把伤口冲洗一下,可能有些疼,你忍一忍。”
虞锦乖巧的答应,如一只温顺的羊。
萧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自责,眼眶湿了许久,都被忍了回去。这时,他听见原本一直沉默的虞锦说:
“萧炎,你能来救我,我真的好欢喜啊……”
那声音飘飘渺渺,仿佛随时都会羽化归去,萧炎心下升起一阵不安感,“你休息,不要说话……”
“我要说……”虞锦半阖了右眼,“我知道……萧炎,你就是林贤对不对……”
感受到萧炎的僵硬,虞锦虚弱的笑了,“我还知道,你还是小六……”
萧炎讷讷的问,“你如何知道的?”
“嗯……我猜出来的,我很聪明对不对……你不知道啊,每次你一说话,就喜欢抱着手臂,人往往都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可是你偏偏喜欢右手在上,而小六和林贤呢……恰好也喜欢如此……”
“我,我那么做……只是……”
“无妨……”虞锦此时已经快闭上了眼睛,“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小六悉心照顾我,还从侍卫手里救我……给我上药……林贤呢,咳咳,林贤……陪我说话,逗我开心……为我看病……”
“还有萧炎,”虞锦笑着流出一滴泪来,冲掉了上好的药粉,“萧炎,将我从刘蓉手里救出来,他……救了我的命……”
“小锦儿,”萧炎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别说了,药粉会掉的。”
“不……我要说……”眼泪慢慢决堤,多日的脆弱仿佛找到了出口,顷刻间淹没了她,“我儿时,有一个朋友……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与你说过的,叫小红的……”
“火红火红的皮毛,化成人形的时候,像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他也是一只小狐狸……”
“萧炎,你可认识他?”
“萧炎,你认识他么?”
“你若认识他……就告诉他,那日我不适意失约没去找他……而是我家里发生了很坏很坏的事情……我真的不适意不去找他的……”
“没事,”萧炎用长指抹去虞锦眼角的泪水,“他知道,他都知道……小锦儿,我们赚我带你回家。”
回家?回哪儿去呢,她已经没有家了。
“回家?”虞锦怔怔的看着他,“我还有家么?”
“有的,怎么没有,”萧炎脱下身上的红色长袍,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将虞锦包裹起来,“你不是说过,若有朝一日修炼成人形,最希望去雪川上看看,你说南粤从没有雪……房子要建在最高处,要有花圃,要在门前栽满铃兰,要每日醒来后,阳光都能从向南的窗子射进来……”
萧炎抱着虞锦走着,如无物一般穿过墙壁,走到庭院里。碧波池因为久久无人打理,上面落满了杂物,浮萍一朵朵的在水里面漂着,呈现出一副破败的景象。今晚是残月,却因为没有星子,那一抹月钩,倒显得格外的亮。
虞锦闭上眼睛,感受着月光在脸上流淌过的脉动,“月光真好呵……”
“萧炎……若房子建在最高处,那会不会离月亮也更近一点?满月时的月亮,会不会如石磨盘一样大……”
“会的,都会的,”萧炎抱着她穿过庭院,穿过宫墙,对偶尔路过的太监侍卫视若无物,“等我们回去了,我就在院子里为你修一座秋千架,夜夜陪着你看月亮,不管阴晴圆缺,都有我,好不好?”
“小红,”虞锦抬起憔悴的小脸,右眼定定的望着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来,“原来你都记得。”
“小锦儿说的话,我自然是都记得的……”
阿娘总说,司命总诗平的。即使她一路走来,遭受过如此多困苦流离与颠沛,但在绝境之时,依然有萧炎来救她。她便觉得,这或许就是阿娘所说的公平。
就如同她现在虽一身狼狈,但抱着她的人臂膀坚实有力,胸膛里头的心跳重如擂鼓,她便觉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她很满足。
“萧炎,我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好欢喜……好欢喜……并不是我因我逃出生天,只是因为我看见了你……可是,我好像总是要你来救……”
听着虞锦恍如呓语的声音,萧炎本有些害怕,怕她若是一不小心睡着了,便如阿娘一般再也醒不过来。再三探了探她的脉络之后,发现她尚无性命之虞,便微微放心了,手臂将她往上搂了搂,抱得更紧些。
“我倒希望我能经常救你……这样,才显得我有用些……”
不见答话,萧炎垂了眸子,就见虞锦靠在他胸膛上,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巴掌大的小脸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露出尖的吓死人的下颌。
如此让人心疼的小人儿,却在遭受了如此难以忍受的折磨之后,笑着跟他说,‘我好欢喜’。怎么能让他不怜惜,怎么能让他不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