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大殿,虽清贵,却有些冷寂。江城子穿着掌门才能着的道袍,头上戴着新做的紫金冠,意气风发的端详着这座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主殿,徐徐的绕了一圈,仿佛是第一次来这里一样。
江城子望着大殿正中的席位,轻蔑一笑,疾行几步,先摸了摸座椅的扶手壁,又摸了摸那天蚕丝织就的坐身,然后才一屁股坐了上去。
“哼,掌门又如何,我不也当上了?中岭子啊中岭子,你若是乖乖的听我的话,何苦落了个修为散尽元神尽毁的下场?啧啧啧,百无一用是伪善啊。”
想及此,江城子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场景,他筹备了许久,眼见着东海那小鲛人的势力越来越大,心知元聘珠被她炼化是早晚的事,便催着中岭子攻打东海。可那顽固老头一直不同意,说什么毕竟东海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又被龙族封了海皇,贸贸然攻打只会招来麻烦。
“师弟啊,我近日来总是连连梦魇,心神不定,道心竟也不稳了,我为自己算了一卦,测到我近日来有大劫,在我大劫之前,我实是不想多惹是非,望师弟也能知我一片苦心。”
哼,却不知,你死于我手,就是你最大的劫难。
此时,一人从而来,穿着一身白衣华服,却不是宋清如,而是鸠占鹊巢的陈升。宋清如出走,他便擅自拿了属于华清大弟子的道服,日日穿着,仿佛自己也鸡犬升天。
“师尊,”陈升恭敬的行了一礼,按理说他是江城子的嫡传,叫师父就行,但他深知江城子的秉性,便特意尊称了一声师尊,果然,江城子闻言心情大好。“师尊,原主峰弟子回来了,东海……那鲛人不在,咱们扑了个空,但也差不多杀光了她东海宫。”
江城子很是满意,“恩,不错不错。升儿真是师父的好徒儿啊。”
陈升恬不知耻的受了这夸赞。江城子派遣的都是原来的主峰弟子,为了就是将原来主峰势力慢慢清除,好扶持他原来的嫡系弟子。
“多谢师尊。只是怕这鲛人回来了,见此情况,发起狂来,就不好办了……”
“无妨,”江城子捋了捋胡子,“我们地牢里,还有个重要的砝码呢,你这几日多多去‘关照关照’。有这鸟妖在,不怕那鲛人不听话。”
陈升恍然大悟,“师尊,难道您说的,是主峰那些人带回来的那只画眉鸟?”
“正是。那只鸟妖,是那鲛人的弟弟,呵,这下看那鲛人还能怎样。要知道,这世上,唯有不择手段不拘于形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师尊说的是,徒儿受教了。”
“哎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师妹星儿?”
陈升也奇怪道,“是啊,这几日是没怎么见师妹,不过师妹好像往地牢里跑的比较勤,许是去看那只鸟妖了,师尊放心,师妹向来是有分寸的。”
“那这也不难怪了,当初在平安州,星儿没少受这鸟妖的欺侮,唔,如今还回来,也是应该的。你找个时间去跟星儿说一声,别弄死就行。”
“是。”
两人口中的宋星,此时正在屋子里团团转着挑选衣服。
她试了一套又一套,最终还是选了一身白色衣裙。他总是一身白衣,我穿这身,倒也相得益彰。宋星这般想着,又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擦着胭脂。
午时,午时。
约好了午时见面,她天未亮就起床梳洗,后来洗了个澡,才耽误了时间。这几日她因去地牢里‘看望’那位伶牙俐齿的画眉鸟,身上沾了不少血腥味,怕这血腥味冲撞了那人,便又重新烧水沐浴。之后又挑选衣服,上妆簪髻。她知道现在的形势,她贸贸然和那人见面,若被江城子知道了,她少不了一顿责罚,说不定还会因此获罪,但她不在乎。那人就是她心中的光,若那人今日与她说要她一道与他离开,她宋星也不会有二话的。
宋星对着铜镜细细的画着眉,突然又觉得自己不够美。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精致的脸,那张脸上有双碧眼儿,整个海里最美的眼睛。她瞬间有些愤恨,一手掐断了眉笔,便想着等见完了那人,回来再去牢里一趟。她想起那小画眉鸟被她抽的浑身是血、瑟缩着发抖的样子就心情大好。她仿佛是看到了虞锦,在她手下瑟瑟发抖。
马上就要到午时了,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宋星美滋滋的想着,推开房门,戒备的左右看了看,便镇定如常,却又迫不及待的往后山的酩酊洞赶去。
她一路小心翼翼,终于到了后山,果然就见一布衣书生,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听见身后响声,便回过头,笑意温润如冬日午后的暖阳:
“师妹,你来了。”
宋星按捺着一颗狂跳的心,说道,“宋师兄……我来了。”
“如今还为难你来见我,真是辛苦你了。”
宋星连忙说,“没有没有,师兄的话,星儿一定会听的。师兄,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宋清如神色暗了暗,“我师父中岭子殒命,我心难安,不怕说与你听,如今江城子师伯做了掌门,我这个大弟子,怕是回不来了。便想着……再看我师父最后一眼,便离开华清。”
宋星闻言有些急,“师兄,你要离开华清,你离开了华清,你又能去哪儿?”
宋清如叹了口气,眉毛皱成川字,看得宋星心疼不已,“天下之大,皆是吾家……”
宋清如身上的那种孤寂的气质,诱的宋星不由慢慢靠近了,她多想说,师兄有我陪你,你不孤单,可她不敢。
宋星鬼使神差的抱住了宋清如,说,“师兄……你,你莫伤神难过……你还有我……”
背后慢慢抚摸上来一双手,宋星不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宋清如居然回抱她!宋星狂喜着要起身与宋清如说话,却在下一瞬瞬间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地。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
她虽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这气味,她却一点都不陌生。不,也算是久违了。自从离开南海,她就再也没闻到过这股味道。
很明显,这是在海里。她瞬间有些害怕,但这颤栗被她压下去了。回想起晕倒前的场景,她有些明了,却不愿去想。
但当她看到手脚上捆着的东西的时候,她就再也淡定不下来了。她发了狂一样挣扎着,可那水草,却越缠越紧。
一双缀着珍珠的绣鞋慢慢映入眼帘,宋星抬头往上看,就见一个华服美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额间一道红色水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