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照耀在奥斯帝国的每处。
无数暗红触手挥舞,笼罩在天地,遮月蔽日,脚下是黏腻肮脏的泥泞沼泽,惨淡的颜色之中,琥珀色乍然而现,永远凝视着猎物。
而如今。
这些仿佛统统被暖阳驱散。
爱丽丝在皇宫里漫步,折了花园的一朵玫瑰,放在鼻尖下轻嗅。
馥郁芳香扑面而来。
不是永远一成不变的腐烂。
她拿着玫瑰发愣。
也不是一成不变。
在她与怪物结婚那天,万物复苏。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灿烂景色,比任何她曾见过的绚丽都更夺目耀眼。
太阳是暖和的,海风是柔和的,脚下的土地也是软软的。
糜烂之地生出花海,漂亮的不像话。
爱丽丝笑了:“好神奇。”
怪物像个挂件,无时无刻都缠在她身上,趴在她耳边,那毛骨悚然的如毒蛇般阴冷的语气黏稠磨人,嘶嘶作响,吐出情话:“你喜欢就好。”
爱丽丝故意为难他:“你知道糖果屋吗?我可以有个糖果屋吗?棉花糖屋顶要海盐芝士的。”
孤岛之上,糖果屋凭空而出。
童话般的梦幻与甜蜜。
怪物的重瞳转动了下,“你喜欢吗?”
不管她是什么要求,怪物只有一个问题。
——你喜欢吗?
她喜欢,那他们就做。
她不喜欢的,除了那种糜乱的狂欢,怪物都很顺从她。
百依百顺。
爱丽丝看了看手中的玫瑰,找了个盆装了些泥土,把它扦插过去,带了回去养着。
她想,等下个月出海的时候这朵玫瑰应该就能生根了,到时候带着它吧。
不知道……
还会不会遇到那怪物。
爱丽丝晚上入睡时喜欢蜷缩起来,很没安全感。
人生没有结束的尽头。
跟未来一样让人迷茫又无措。
还无法反抗。
她手抚上锁骨处,怪物诅咒留下的花纹,有着微微的凸起,像浮雕,纷华糜丽。
为什么呢。
为什么怪物选择了她。
明明,也有很多漂亮的姑娘们。
怎么偏偏就是她呢。
爱丽丝忽地睁开眼。
那种被人凝视的恐惧,尾椎都在发麻,丝丝缕缕的凉气爬上在脊梁,湛蓝色的眼眸扫过房间每处。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被凝视的压抑窒息却始终挥之不去。
她咬牙:“出来!”
没有任何动静。
“给我出来!”
门外守着的侍女轻轻敲门:“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爱丽丝猝然回神,她按了按太阳穴,忽而觉得难过,平复了心情回:“没事,我要睡了。”
她缩进被子里,黑暗凝聚了更大的不安。
半晌。
爱丽丝放弃了。
她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铂金色的微卷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宛如细碎光影铺洒其中,温煦柔软。
“我好累。”
安静的房间似乎响起窸窸窣窣的触手蠕动声响。
“我不想重复了。”
无数的触手弥漫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试探性地挥舞,从四面八方袭来,即将触碰到少女。
触碰到祂的爱丽丝。
“那朵玫瑰,是送给你的。”
触手的动作戛然而止。
画面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我把它种活,送给你,好吗?”
没有回应。
少女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触手顷刻消散,好像没有任何东西来过。
她湛蓝色的眼睛望着虚空,想要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了眼,再次蜷缩起来。
月色朦胧,透着圆弧状的窗户映衬着桌边玫瑰。
与刚刚相比,那朵玫瑰开的更灿烂,更娇艳欲滴。
它得到了神明的赐福。
永不凋零。
忽地,屋内景色陡然变换。
月色被遮盖,漆黑昏沉。
数不清的触手漫延在每处角落,但又顷刻消散。
祂克制着贪念。
月色之下。
映照出触手的痕迹,但那影子,很快便幻化成修长的人影。
仅仅只是,克制地,撩起了少女哦一抹发丝。
以温柔浇灌,以情爱饲养。
之死靡它。
怪物吐出温热气息。
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呓语。
克、制……
要克制……
次日。
侍女帮公主殿下穿束腰时,惊呼:“殿下,您的后背怎么了?”
爱丽丝还没睡醒,懒懒地问:“嗯?”
她声音好听又勾人,侍女脸色一红,磕磕巴巴,“应该,应该是有虫子咬了。”
爱丽丝走到落地镜前,衣衫半褪,扭头看她的后背。
星星点点的红梅烙在奶白色的光滑后背,组成了一副诡丽画卷。
房间似乎又浮现窸窸窣窣诡异的音色。
“我的,是我的……”
侍女瞬间回神,恐慌无措:“公主,我好像听到……”
爱丽丝脸色微变,大步走过去,“闭上眼。”
紧接着,捂住了侍女的耳朵。
她蹙紧黛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可被凝视的悚然之感依旧无法消散,耳边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呓语。
“不准……”
“不准,让别人看到……”
……
侍女醒来的时候,恍恍惚惚,根本记不清发生了什么,而公主已经梳洗穿戴完整,连发型都整理妥当。
就是,表情阴沉的吓人。
她小心呼唤:“殿下?”
爱丽丝回神,平复了下被怪物影响的沉重心情,笑了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如今天色已经渐暗。
晚宴也即将开始。
侍女疑惑,怎么一天过得这么快?
爱丽丝步伐缓慢地走进宴会厅。
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又即将被送去跟邻国残疾王子——本书男主——联姻,不会有多少人在意她。
关于书中的剧情,她也忘了七七八八,大致记得这是本虐恋情深的小说。
残疾王子性格暴戾,敏感多疑,对原主虐身虐心,但原主天性善良,不离不弃,终于感化了王子,两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总之,剧情具体是什么爱丽丝已经记不得了,但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荒谬憋屈感。
爱丽丝猜测,记忆淡忘应该是怪物搞的鬼。
祂让她忘记原本世界的记忆,让她忘记那些书中剧情,麻痹她所有的记忆,让她脑海仅有祂。
她找了个小角落,只想要懒懒地坐在那里,也许是之前参加宴会时出的意外,让她对这种晚宴丧失了太多兴趣。
宴会进行到一半,舞曲变得悠扬动听,浸着缱绻情意,无端多了些许柔情的旖旎。
温和的公爵之子,安德烈见到她,走了过来,眼眸像是含着点点星光:“爱丽丝公主,晚上好。”
爱丽丝实在不想起身回应,便坐在沙发上,懒懒地打了招呼,气若幽兰:“晚上好。”
缠绵语调很是勾人。
安德烈眸色渐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公主有这般姿色呢?
可要比那些他见过的贵族千金们都要漂亮多了。
安德烈遮住眼中的晦暗,礼貌问她:“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爱丽丝属实跳不了舞,“抱歉。”
而且怪物还在凝视着她。
她好心提醒了句:“请你离我远一点,这样对你才好。”
安德烈风流一笑:“可我觉得,离美丽的公主近一些,我才会更好。”
等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安德烈跟在爱丽丝身后,见她走路姿势略显不自然,便更加看不起她。
卑劣的恶念也更加猖狂。
他跟在爱丽丝身后,叫住她:“爱丽丝公主。”
爱丽丝乜了他眼,虽透出些许不耐,但美人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属实勾人心魄。
安德烈绅士道:“天色有些晚了,我送送你吧。”
注视着他们的人不少。
安德烈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情场老手,爱丽丝即便再漂亮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更何况,即便出现什么桃色新闻,也是爱丽丝不知廉耻地主动勾上去。
——在风气豪放的帝国,没有权势与财力的漂亮美人总是受到各种无端猜忌。
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注视着他们。
然后。
爱丽丝拒绝了:“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另外,请你离我远一些。”
“或者说——”
“滚远点。”
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她能感受到,祂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杀死安德烈了。
安德烈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爱丽丝会拒绝他,敢拒绝他,还是以如此侮辱人的方式拒绝。
看好戏的人更兴奋了。
这位公爵之子看上去温润有礼,实际上残虐不仁,折磨人的手段百出,单是听听便让人心生忌惮。
如今被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如此拒绝,怕不知道会有什么有趣的后续呢?
夜色微凉,月色朦胧。
风吹起少女耀眼的铂金色长发,像是黑夜中乍然迸溅的亮光,窥探到黑暗之后的惊艳容颜,如妖精般勾人心魄。
安德烈跟在她身后,窝火又愤恨,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口美味吃进肚里。
在转弯时,他即将要搂住爱丽丝的那刻——
无数触手喷涌而出。
刺破了他的胸膛,他的五脏六腑。
鲜血淋漓。
染红脚下湿润的土地。
未离开的贵族公子少女,与侍从婢女放声尖叫,惊恐地逃窜。
“爱丽丝公主杀人了!”
“公主杀人了!”
“啊!公主把公爵之子杀了!”
……
国王把公主关进了监狱。
潮湿阴冷的监狱宛如孤岛之上的幽暗洞穴。
像极了被怪物囚-禁的日子。
爱丽丝懒洋洋地躺在冰冷的石板——怪物的触手垫在上面,柔软也暖和。
多么细心的怪物啊。
爱丽丝感叹,她问:“为什么要杀死他?”
怪物冷冷回:“他想拥抱你。”
爱丽丝拖着腔调:“哦……”
怪物见她不以为意,又吐出粗鄙之语:“他想○你。”
爱丽丝换了个舒服姿势:“听起来,和你做的没什么差别。”
怪物生气了——
爱丽丝也不介意,笑了声:“他还没做呢,你就杀了他。那你呢?你做的可比他过分多了。”
祂变化成人,指尖刮过她敏感的耳朵,唇瓣亲吻她的耳廓,吐息阴冷:“有一次。”
“我什么也没做。”
“你依旧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