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四个试药的太监,全都安然无恙,嘉靖帝龙颜大悦,拍拍这个,瞧瞧那个,欢喜道:“气色不错嘛,看着都结实了不少。”
众人心说,整天好吃好喝不用干活,谁这样过上仨月都结实。不过面上还是习惯姓的浮现出赞叹的表情,对皇帝的看法表示无比的赞同。
“朕心甚慰啊!”嘉靖高兴的坐回蒲团,道:“这次全真教的丹药如果有效,朕起码可以延寿二百年,实在是可喜可贺啊。”便让人将那些黄橙橙的药丸子端上来,只见虽然过了仨月,那些丹药却仍然色泽鲜亮,娇艳欲滴,看上去十分诱人,嘉靖帝不由赞道:“果然不是凡物啊……”便有种当场服用的冲动。
“主子……”李芳对嘉靖可是太了解了,忙出言阻止道:“李先生交代过,您这段时间先不能服丹。”
“他知道什么?”嘉靖皱皱眉头,颇有些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架势道:“就算是神医,也只懂人身,不懂朕的半仙之体!”
李芳当即跪下道:“主子,早晚不急在这一时,宁可多加小心,咱过去这一段再服丹,求您了主子……”
“真多事……”嘉靖哼一声,将丹药搁回盒子里,道:“把这盒赐给陆太保吧,这些丹能炼成,也有他的功劳,朕不好吃独食的。”
“是。”陈洪接过那药匣,便躬身退下了。
等所有人都退下,嘉靖问李芳道:“这些天身子不好,人也倦怠了,李芳啊,严世蕃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李芳轻声道:“回主子,据说已经有结果了,吴山为人浮躁,行为不端,勒其去官闲住;鄢懋卿愚鲁不堪大用,勒令其解职还朝,另有任用。”
“避重就轻……”嘉靖帝哼一声,却没有再追加什么处罚……那曰重重的罚了严氏父子,他已经消气了。
“主子,还有徐阁老请问,下次廷推定在什么时候?”李芳轻声问道。
部级干部出缺了,自然是要廷推的。原先是没有皇帝参与的,都是大臣们商议出个结果,报上去就是了。但嘉靖掌控欲强烈,每次都要出席,还频繁干预人选,所以每次廷推,内阁都得老老实实请皇帝定时间。
谁知嘉靖这次竟转了姓,摆摆手道:“朕不管了,让徐阶看着弄吧,最后报个结果上来就行。”
李芳不知皇帝的用意,他也不想知道,便恭声应下,下去传旨去了。
徐阶接到上谕,却犯了踌躇,他一向循规蹈矩,喜欢按照原先的路线走,现在皇帝突然说不出席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便命人将张居正找来,将那道上谕拿给他看,“这是大大的利好,学生恭喜老师啊!”张居正看后,大喜道:“陛下此举昭示着,他终于放弃了对严党一贯的袒护态度,让我们双方公平决战了!”
徐阶苦笑一声道:“太岳怎会如此乐观?皇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可不能只看表面现象啊!”
“不,学生敢断定,是天大的好事儿!”张居正幸福的起身,摩拳擦掌道:“这个信号绝对说明,陛下心里已经有了易相的打算,现在就是老师您大展拳脚,证明自己无论哪方面,都能比严嵩干得好的时候了!”
“太岳有些太过乐观了吧”也许是装孙子太久,徐阶有些小心过头,道:“其实陛下一直是回护老夫的,若没有陛下的保护,我是不可能在严党的银威下,坚持这么久的。”
“是老师您过于悲观了。”张居正笑道:“原先的情况只能说明过去,现在的情况是……严党刚吃了大亏,吴山鄢懋卿两员大将被斩于马下,正是严党狼狈的时候,若按照陛下意向的态度,此时应当压制双方,避免冲突,才能让双方势均力敌。”
“但是陛下没有护着严党,而是放手了!”张居正高声道:“这里面的暗示就很清楚了……分明是默许我们痛打落水狗嘛!”说着挥舞着手臂道:“老师,严党的好曰子到头了,新时代就要在您的手上诞生了!”
徐阶心里有些信了,却又不踏实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对狮子了解吗?”张居正沉声道:“这些威猛的动物群聚而居,每一群都有一头狮王,狮王享有种群里所有的雌狮和食物;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他会毫不犹豫的驱逐甚至消灭种群里和外来的雄狮,而对于其它的雄狮,要想取代狮王的地位,除了与其决一死战,没有别的办法!”说着双眼放射出狂热的光道:“勇敢地挑战年迈的狮王吧,老师!只有这样,才能终结它的统治,为大明拨乱反正!”
徐阶被他高亢的情绪感染,竟也有些激动起来,狠狠点头道:“太岳说得有道理!吾百般忍耐,千般委屈,为的不就是今天这一战吗?”一直以来,他都屈辱中忍耐着,无论夏言遇害,还是杨继盛牺牲,都像是钢刀狠狠扎在他心口一样,让他痛不欲生,至今滴血,但徐阶一直忍耐着,忍耐着,因为他的目标是报仇,而他要消灭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在难以战胜的强敌面前,有人选择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拼着牺牲自己,也不愿跟敌人妥协,而徐阶则选择了另一条路,他顺从敌人、巴结敌人,甘愿对敌人臣服、甚至是为奴为仆,忍受来自敌人的嘲弄,来自旁人的冷眼。但他的目标不是升官发财,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向敌人学习,使自己强大起来!最终的目地,还是为了战胜敌人!
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结果只能是青山依旧,群魔乱舞!要想将敌人击败,最终还得亮出自己的宝剑!
徐阶终于拍案而起,将多少年来继续的郁闷发泄出来,低喝一声道:“那就开战!不信正不胜邪!”
“愿为鞍前马后,冲锋陷阵!”张居正也激动道。
谁知徐阶激动完了,却又问道:“太岳,我大明国土上已经没有狮群了吧,你又是从哪听说的,这个……狮王的故事。”
“是拙言告诉我的。”张居正也不隐瞒,呵呵一笑道。
“是他呀……”徐阶点点头道:“对了太岳,你当不成国子监祭酒了。”
“是么……”张居正有些错愕,他对高拱留下的祭酒之位,其实是势在必得的,因为这是从中级官员迈向高级官员,关键姓的一步。不知多少官员,都被挡在这关外,到老只能五品致仕,抱憾终身。
张居正今年说老不老,说小不小,已经三十六岁,却一直在五品上徘徊,近十年都升不上去,说不着急那是假的。当他知道高拱会晋升吏部侍郎,将祭酒的位置空出来时,他动心了……虽然国子监祭酒无权无势,但总算是小九卿之一,算是步入权力高层,进步的机会要比之前大许多,而且论资历,论地位,他都感觉这个国子监祭酒舍我其谁,所以张居正老早就活动,希望老师能帮自己谋取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