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过后的第三日,宁国府打发家人来给崔世君递话?,说是宁国侯霍嘉已经回京,请崔世君过府说话?。
听?说霍嘉回京,崔世君诧异不已,说道:“前几日我?见到崔管家,他说还有半个月呢,竟不想你们侯爷竟提前回来了。”
来回话?的媳妇子在外院当差,并不知晓这些事,崔世君只能?作罢,她和吴书办打了一声招呼,锁了屋门,随着那媳妇子往宁国府去了。
自打老侯爷霍云负气离京,崔世君许久没有再踏进宁国府一步,等?她见到崔长松,一问之下?,方才得知原委。
崔长松说道:“宫里的老太妃贵体欠安,圣上和太子殿下?幼时都曾抚于她膝下?,是以圣上招回太子侍疾。”
崔世君轻微颔首,没有多言,崔长松接着又道:“再一则,今年院试,圣上钦点?曹庆大人做学政主持,咱们家侯爷是副考,因此侯爷也和太子殿下?一同回京。”
这是朝政上的事,崔世君一介女流,不懂其中的情形,更是不肯轻易开口,她只道:“侯爷年轻有为,老侯爷知道了,心里也是欢喜的。”
自家侯爷长志气,崔长松脸上也有光,他眼角带着笑,不住的点?头,说道:“侯爷往曹大人府上去了,再过半日就回,崔姑姑略微坐一坐。”
崔世君答应一声,她向崔长松打听?起霍云的消息:“老侯爷这些日可?曾有信回京?”
“有。”崔长松提到老侯爷,满脸的无可?奈何,他道:“老侯爷还是一样,这里走走,那里停停,府里跟去的下?人送话?回来,说是只要不碍着老侯爷的眼,他就不再避着他们了。”
崔世君笑着摇头,说道:“崔管事的差事也是难办,不过能?时刻得知老侯爷的音讯,这已很好了。”
崔长松亦笑了,他道:“姑姑这话?很是。”
不日便是霍嘉大婚的日子,侯府从上到下?都忙得脚不沾地,崔世君只叫崔世松去忙,不必陪她,那崔长松唤来两?个年轻丫鬟进屋陪她说话?,自去不提。
且说崔世君在花厅里坐了半日,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侯爷回来了’,她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圆领直掇锦衣的年轻公子进屋,正是她此前见过的宁国侯霍嘉。
“见过侯爷。”崔世君对他行了一礼,霍嘉微微抬了一下?下?巴,道了一声:“崔姑姑有礼。”
霍家父子二人行事大相径庭,老侯爷我?行我?素,初识时只当他性静孤傲,待到与他相处久了,便会?发觉他谈吐风趣,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儿,这宁国侯霍嘉年纪轻轻,为人谨慎,深得当今圣上器重,京里各个府上的女眷谈论起他,都称他前程不可?估量。
他进屋后,径直在主位上落座,二话?不说,吩咐丫鬟叫来崔长松,不一时,就见崔长松进屋,他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叠册子,霍嘉看着崔世君,对他说道:“崔姑姑,大定?的礼单我?已看过,请你再掌掌眼,看看有没有需要添增的东西。”
他的话?说完,崔长松便将?礼单拿给崔世君,崔世君不禁抬头回看霍嘉,心里隐约有些不解,大定?的聘礼虽说要紧,并不至于特意招她过来说话?,他与老侯爷霍云不同,在朝中担任要职,平日公务繁忙,礼单的事尽可?打发崔长松与她商量,何须亲自来见她?
崔世君一边暗忖,一边低头翻看礼单,礼单上的聘礼并无半点?挑剔的地方,她笑着说道:“侯爷拟的礼单,再没有一丝不好的。”
霍嘉说道:“我?叫崔管家誊抄一份,请崔姑姑带给莫姑娘过目,若有不妥的地方,尽管早些来告诉我?。”
崔世君道了一声是,那霍嘉不再说话?,只拿双眼望着她,崔世君越发疑窦丛生,说道:“侯爷莫非是还有别的话?要交待?”
霍嘉沉吟片刻,他对崔长松说道:“我?不在京里的时日,崔姑姑受累了,包一封赏银给她。”
说罢,他对崔世君说道:“家父不在京里,往后恐怕还要劳烦崔姑姑。”
崔世君微微有些诧异,不过既是给她打赏,她也便落落大方的领赏,并对着霍嘉道谢,说道:“侯爷不必客气,这原是小妇人应当做的。”
崔世君收下?他给的赏银,又见他无话?要说,于是告辞离去,霍嘉点?头,望着她出门。
从宁国府出来,崔世君带着阿杏上了马车,上车后,她拆开红封,那红封里包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阿杏瞠目结舌的说道:“这个宁国侯,出手可?真?是阔绰呀。”
崔世君收起银票,她给京里的富贵人家办差,时常会?收到打赏,但?像宁国侯这样一赏就是几百两?,实属少见,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姑娘,我?们是回家,还是去东郡侯府?”赶车的崔福问道。
崔世君说道:“去东郡侯府。”
马车直接驶往东郡侯府,不多时,马车停在侯府门口,而今她来的次数多了,又没有东郡侯的人拦着,自有家人通传,不久,莫婉院子里服侍的婆子迎出来,又带着她到内宅去见莫婉。
她走进莫婉的院子里,莫婉正在廊下?给鹦鹉喂食,崔世君远远看了她一眼,笑吟吟的笑道:“姑娘的身子,我?瞧着是大安了。”
莫婉听?到她的声音,丢下?手里的鸟食,回道:“前几日太医来瞧过,说是能?停药了,自打不用吃那些苦药,我?每顿比先前多用半碗饭,只是瓜果还是不敢多食。”
崔世君走近,见她面色红润,眼光清明,心中也深感欣慰,她道:“药补不如食补,有胃口是好事。”
她二人说了两?句闲话?,莫婉带她一起到花棚底下?喝茶,崔世君说道:“我?今日过来,是受宁国侯差遣,来送他拟的礼单。”
说罢,她把礼单拿给莫婉,并笑着说道:“宁国侯有心,礼单上的东西多是贡品,单是这一百二十颗东珠,听?说连宫里的娘娘,也不是人人都是,宁国侯还特地叫我?传话?,说是有甚么要添的东西,叫姑娘只管开口。”
莫婉收起礼单,她笑了一笑,说道:“东西很齐全,这礼单不必再改。”
崔世君也笑了,这门亲事起初虽有些波折,如今风平浪静,霍嘉办事雷厉风行,莫婉性情直爽果断,原本三书六礼最是繁琐,他二人却是一说即合,倒是让崔世君省了许多事。
说了半日话?,崔世君得知莫婉近日在家中学做针线活儿,说道:“大体过得去就行,姑娘身子刚好,莫要让自己太过劳累。”
莫婉笑道:“老侯爷和侯爷的衣裳鞋袜,总得我?亲手做一套,好不好是我?的一片心意。”
说罢,她和崔世君进了里屋,珍珠取来她裁制的新衣,崔世君指着衣裳说道:“这件石青色罗袍是老侯爷的,这件月白色锦衣是给侯爷的,我?私心想着,老侯爷常年在观里潜心修道,必定?不喜爱那些繁复的花样儿,一应的衣料都是素面。”
“至于侯爷。”提到霍嘉,莫婉脸上带了一抹红晕,她道:“我?手笨得很,不曾打听?他的喜好,只照着现下?京城里时兴的款式裁剪的,也不知他喜不喜欢呢。”
除了衣裳,另有鞋袜荷包等?物,霍云是一双厚底勾头鞋,乌色的鞋面,并无花纹,霍嘉的是一双玄色小朝靴,靴上绣着金色云纹,看着贵重大气,是年轻男子常穿的花样儿。
崔世君细细看了一遍,莫婉和她一样,针线活的手艺不大精通,好在针脚还算细密,可?见是花了心思的,她笑道:“你的心意在这一针一线里,侯爷肯定?能?明白。”
距离婚期还剩三个多月,崔世君说道:“姑娘到时候出嫁,家里没个长辈在场,到底不大像话?,亲戚六眷里,是不是找个人来送一送呢?”
她早已得知,当年因为争夺东郡侯的爵位,莫婉与宗族翻脸后就不大来往,她母族那边也没甚么亲戚,崔世君今日过来时想起此事,便跟她提点?几句,莫婉想了一下?,轻轻叹气,回道:“原是我?那时年轻气盛,把宗族里的长辈们得罪光了,我?有心冰释前嫌,只怕他们不肯呢。”
崔世君一笑,莫少均已然袭了东郡侯的爵位,莫婉与莫家宗族重修于好,只要她舍得拉下?脸面就是了,她道:“姑娘也说是年轻气盛,谁年轻时不犯错呢?要是他们不肯和好,那便是他们失了做长辈的气度。”
况且,霍嘉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莫婉嫁进宁国府侯,只要莫家宗族里的族长没有老糊涂,就不会?无视莫婉的示好。
莫婉低头思忖,复又抬头说道:“姑姑说的是,都是血肉骨亲,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当年为了一时之争,闹得旁人看笑话?,如今借着这个契机,给彼此一个台阶。”
崔世君说道:“姑娘能?这么想就好了。”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叙话?,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崔世君便要回家,莫婉将?她送到院门口,目送她走远,这才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