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银

作者:龙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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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杜念基默不作声,岳振阳也沉默着。小王更不知道为什么深更半夜地往临河跑,只把轿车开得像要飞起来一样,连天上的星星都“嗖嗖”地向后面滑过去。

    冯明璋会出什么事呢?杜念基问着自己。恍惚间,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来:应该给郑效敏打个电话,问一问他又做了什么梦没有,也许他的梦会再一次帮助自己解决问题的。这样想着,自己却在黑暗中憋不住失声地笑了起来——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产生这样古怪的念头来了?

    “算了吧,这深更半夜的,那老伙计的梦可能还没醒呢!”杜念基心里暗自揶揄着。

    车子到临河时,已经快到午夜了。杜念基拨了戴市长的手机,两个人是多年的老朋友,紧要关头,也不必顾忌那么多了。杜念基直截了当地问:“具体情况你了解吗?”

    电话里,戴市长苦笑着说:“嗨,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就是我害了老冯啊。”

    “这话从何说起呢?”杜念基意外地问。

    戴市长就从头解释了起来:“今年,市委市政府招商引资的力度很大,给我们几个市长都下了硬性指标。我到南方考察时,认识了一个香港的房地产开发商,叫陈永伟。这个人我早就听说过,他的南粤公司在香港房地产行业很有名望。于是我就来了兴趣,还特地到香港考察一番。反正在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他和李嘉诚、彭定康等人的合影,这一下子就把我给震住了,赶紧抱住了这条粗腿,想办法把他请到了临河市来。”

    “敢情你就是在他的办公室里考察了一番吧?”杜念基已经听出了一些苗头。

    “我都这样了,你就别挖苦我了好不好?”戴市长接着说,“陈永伟来到临河后,站在郊区的一大片荒地上,用手一划拉,说,这一大片荒地都由他来开发。要知道,这片荒地是临河煤矿开采后留下来的‘沉陷区’,一直是政府最头痛的心病。我听了后,自然非常高兴,赶紧就立了项。”

    杜念基问:“你连基本的验资工作都没有做吗?”

    “你以为我们政府干部就那么蠢吗?”戴市长的语气已经很不快了,“他带来了一大班人马,也给我们出具了相当完备的企业证明文件。南粤公司的验资工作当然是由我们当地的会计师事务所来做的,但是那些糊涂虫们连香港企业的营业执照都没有见过,只是看到我对这个项目这么热切,就糊里糊涂地出了验资报告,项目就这么立了下来。陈永伟说,资金有一块缺口,我就拉了老冯,他那里财大气粗,这8000万也算不了什么。本来老冯对这个项目并不感兴趣,还说,你杜行长曾经说过,以后房地产开发性质的贷款一定要严格控制。我就冲他拍了胸脯,保证你那里的工作由我来做。就这样,把8000万贷款给了南粤公司。当时,陈永伟也挺够朋友,给了老冯200万作为感谢,老冯只收了他80万。陈永伟还要给我200万,我说什么也没敢要,只求他做好这个项目就行了。结果,中企处不知什么时候得到了这个消息,来临河查账。陈永伟一看,事情要败露,卷起钱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现在,我们通过公安部联系到了香港警方,已经查明,这个陈永伟是个冒牌货。香港确实有个陈永伟,但是此陈永伟非彼陈永伟,此南粤公司也非彼南粤公司。我找的这个王八蛋只不过是前几年刚刚从大陆偷渡到香港、专门诈骗大陆企业和银行资金的老骗子罢了。你说我他妈倒霉不倒霉?”戴市长禁不住在电话里说起了脏话。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市委书记冲我发了脾气,责成我协助公安部门限期破案呗。没想到这件事把老冯拐带了进去,中企处的人听说8000万让人骗跑了,二话没说,直接要求纪检委和检察院双规了老冯。我们也害怕中企处,怕把事情闹到财政部那里去,就只好先把老冯收了起来。你放心,他在里面不会受委屈的。”这时,戴市长的手机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杜念基问:“怎么,你还没有休息吗?”

    戴市长悻悻地说:“还休息,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公安局成立了侦破案件领导小组,我任组长,一天二十四小时盯在这里,就差把我也双规了。”

    “我去你那里吧。”杜念基说。

    不一会儿,车子就停在了灯火通明的临河市公安局门前。

    走进戴市长的临时办公室,杜念基见他神情沮丧,面容憔悴,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也就不好多说些什么了。两个人握了握手,杜念基说:“别着急,只要把我的人保住了,贷款的事情,慢慢再说。”

    戴市长点了点头,表示了谢意。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杜念基,杜念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小王先到隔壁的办公室休息,关上了门,对戴市长说:“岳处长是自己人,没有问题的。”

    戴市长就悄声说:“出了事情后,冯明璋当时就把陈永伟给他的80万块钱做了账务处理,记到南粤公司在临河市分行开立的贷款账户上,只当是给他们的贷款,他们还没有全部取走。这样的话,这里面就不涉及行贿受贿的事情了,中企处也不能把他置于死地。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也关照纪委和检察院了,不要过分追究冯明璋是否受贿的事情,只要把这桩金融诈骗案搞清楚就可以了。”

    “还要告诉他们,决不能把案子上报省纪委和检察院,先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这样我们也好从长计议。”杜念基补充道。

    戴市长也说:“这我知道。”又说:“这个老冯的胆子也真够大的,80万块钱,他也真敢要。”

    杜念基悻悻地说:“80万算什么?那只不过是8000万贷款的百分之一。按行规,拿百分之五的回扣都是正常的,陈永伟至少应该给他400万才叫够朋友。”

    戴市长骂道:“我操,那你们银行干部岂不富得流油,在家里点钱,点到手软吧?”

    杜念基就又笑着调侃道:“你以为我们银行干部都像你们政府干部那么腐败?我们收客户的钱,都是按规矩办的。老冯只不过收了陈永伟80万,那意思,就是要陈永伟到期按时偿还8000万贷款本息,这是一分钱都不能少的。只不过这次碰上他倒霉,遇到了陈永伟这个老骗子,再加上你在一边忽悠着,算是上了贼船了。”

    “你不要总把我扯进去嘛!”戴市长丧气地说。

    岳振阳打着圆场说:“戴市长对银行内部的‘猫腻儿’不大清楚的。凡是想把银行的贷款骗出去就再也不想还的,银行与企业坐地分赃,至少也得四六开。企业还不上贷款,银行会帮助他逐步核销,免除债务。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大家都发了财,但是银行的贷款就都形成了不良,无法收回了,这种现象在其它银行屡见不鲜。但是,我们商贸银行在杜行长的严管下,行长们从来不敢向企业伸手要钱的,大家按照商业原则和银行规定正常贷款,贷款到期后,企业正常还本付息。所以商贸银行这些年的贷款质量一直非常好,经济效益也不错。这次,老冯要这80万,也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的,也就只能算是他拿的一点点儿辛苦费而已。”

    戴市长对岳振阳的话不置可否。

    杜念基说:“我今天晚上得见老冯一面,把事情经过问问清楚。”

    戴市长说:“去见面肯定不妥,那样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样吧,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说着,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低声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把听筒递给了杜念基。

    杜念基接过听筒,里面并没有声音,过了好半天,冯明璋好像才走到近前,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杜念基故作轻松地问道:“我估计,你在里面也能享受到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贵宾级待遇吧?”

    可是冯明璋却再也幽默不起来了,听出是杜念基的声音,不无惭愧地说:“唉,丢人啊,老了老了,到底出了事儿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能都怪你。”杜念基安慰着冯明璋。

    “要不是老戴逼得紧,我也不至于掉到那个贼窝里去!”

    杜念基赶紧说:“我在戴市长这里,我们正在积极地想办法。”老冯听了就不再作声了。

    杜念基问:“根据你的分析,这8000万能跑到哪里去呢?”

    冯明璋说:“这一天的时间里,我也在想这个事情。8000万啊,足足能装满一卡车。陈永伟如果没有一个顺畅的资金汇划渠道,也绝对不可能把这一大笔资金转出临河市分行的。所以我想,我们行主管会计工作的副行长赵东、会计科长沈成志、营业部主任魏强、营业部主管会计业务的孙为良,这四个人身上都有重大嫌疑,只要把他们控制住,就能够摸清楚这笔资金的来龙去脉。这些部门都不是我主管的,干部也不是我任用的,所以他们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花花肠子,我心里也不清楚啊。”

    杜念基在纸上详细地记下了几个人的名字,又低声交代了冯明璋几句,示意他把住口风,绝对不要把其它的事情牵扯出来。

    冯明璋说:“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杜念基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停了一会儿,杜念基终于开口说道:“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冯明璋说:“这我明白。8000万贷款出了问题,我作为临河市分行的一把手,是有着推脱不掉的责任的,‘玩忽职守,把关不严’的责任是相当大的,不给我判个渎职罪就算是万幸了。”

    “也不要那么悲观吧,我会极力挽回局面的。”杜念基说。

    冯明璋说:“念基,随着事态的扩大,情况会越来越严峻的,你就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以免受到牵连。整个事件,我其实是一直蒙在鼓里的,能给你提供的情况也就这么多了,其余的事情就全靠你了。”

    “好吧。”杜念基低声应道。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杜念基隐约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在催促着冯明璋,就赶紧问道:“家里的事情,要我怎么办?”

    冯明璋长叹了一声,说:“念基,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的老婆子,你就让她好自为之,保重身体吧。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儿子,他本想去澳大利亚留学,学生物化学专业。我同意他去留学,但是不想让他学那个什么化学专业。儿子我交给你了,你就替我做主吧。”

    “我一定尽全力而为!”

    “念基,你一定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影响了你自己的事情。唉,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没想到我又给你添乱了……”冯明璋说。

    “别这么说……好吧,就这样吧。”杜念基赶紧放下了电话。

    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杜念基才稳定下来情绪,把纸片递给戴市长,说:“先找到这几个人,立即控制起来。一会儿我们就去临河市分行查账吧。”

    “好。”戴市长拿着纸片站起来走了出去。

    想了想,杜念基指示岳振阳把临河市分行主管信贷工作的副行长、信贷科长、几个主要的信贷员的名字都写了下来,一并交给戴市长。他想,贷款方面的事情也是要追究的,索性把范围扩大,偏重追究信贷部门的责任,这样,也好分散冯明璋身上的责任。

    岳振阳说:“为了方便起见,我通知临河市分行的办公室主任来这里,协助公安部门查找这些人的家庭住址吧。”

    杜念基点头同意,交代他布置任务时注意保密。岳振阳就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简单交代了几句,电话那边有人答应马上赶来。

    岳振阳又建议,由省行会计处和信贷处组成联合调查组,连夜赶到临河来。杜念基想了想说:“还是等到天亮以后吧。”

    不大一会儿,办公室主任坐出租车赶了过来,临河市公安局的干警们兵分两路,上车出发。戴市长和杜念基、岳振阳几个人仍旧留在专案组里,等待各方面的消息。

    站在窗前,看着闪烁着警灯的车队无声而秘密地驶出公安局的大门,杜念基的心里不禁沉重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虽然这次行动,市政府和公安机关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陈永伟既然早有准备,是轻易不会让大陆的公安机关找到他的下落的。与香港,乃至国际金融界高明而狡诈的银行诈骗手段相比,大陆银行的防范手段、大陆公安的经济侦破手段,简直就是小儿科——人家祖爷爷、爷爷辈就已经玩腻了的手段,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完全新鲜的东西啊。从以往自己了解到的多宗国际金融诈骗案的情况看,往往是一笔巨额资金,在各国五花八门、大大小小的银行之间转来转去,最后就消失在国际银行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之中了——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因为有办公室主任引路,分头行动的两组干警们很快摸到了黑名单上每个人的家庭住址。电话不断打进来,报告着进展情况,最后终于发现:会计科长沈成志、营业部主管会计业务的孙为良三天前就已下落不明。杜念基听了,心里一沉,意识到案情终于露出苗头了。他赶紧站起身,对戴市长说:“我们立即集中到临河市分行,连夜开始查账吧。”

    几个人来到楼下,上了车。这时戴市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电话,没说上几句,就发了火:“什么?不给我们开门?为什么不开门?真是胆大包天!告诉他们,再不开门,我们就冲进去!”

    杜念基一听,感觉出了事情,连忙询问情况。原来,临河市分行营业部主任魏强今天晚上恰巧轮到干部值班。市行的干部值班室与营业部存放巨额现金的大金库仅有一墙之隔,虽然房间之间互不相通,但是也处于重要防卫区之内。负责控制魏强的公安干警赶到临河市分行,不由分说就要往里冲。办公楼的更夫看见这么多警察围在大门前,顿时吓坏了,扎撒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敢擅自打开大门。不大一会儿,负责武装看守大金库的保卫人员也手提着微型冲锋枪过来了,一看这阵势,就举起了冲锋枪,大声喝令,要外面的人停止行动。按照银行安全保卫工作的规定,八小时以外,在没有接到上级主管部门领导的当面命令下,任何人不得进入银行大金库防卫区,否则,当班的保卫人员随时可以采取任何行动,制止突发性事件的发生。

    杜念基听了,赶紧让戴市长撤回命令,向他解释情况——大金库是银行最为重要的防卫区域,由值班保卫人员持枪武装看守,他们为了保证大金库的安全,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向任何冲击银行的人开火,甚至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银行的资金安全。双方一旦火并起来,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了。

    戴市长听了,也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命令干警原地待命。几个人乘车赶往临河市分行。车上,岳振阳分别给临河市分行主管保卫工作的副行长、保卫科长打了电话,要求二人立刻赶到行里,协助干警开展工作。

    几个人来到市行大门前,只见那里已经剑拔弩张了。负责控制魏强的干警们一看银行的人敢亮出枪来,也不含糊,各自找到掩体,纷纷拔出手枪,直指着银行的大门。门里门外,长枪对短枪,好像一触即发,马上就要进行一场枪战了。

    杜念基见此情景,气得禁不住笑了起来:“他妈的,这是鬼子和伪军打起来了。”赶紧让岳振阳走上前去,让双方放下枪。

    大门里面的保卫人员大概意识到是省行的领导赶到现场来了,越发要显示一下自己为保卫银行资产,不惜牺牲生命的革命气概,坚决不肯先收兵。杜念基只好走上前去,解释道:“我是省行来的,现在我们要配合公安部门进入你们行紧急检查工作。你们要冷静些,先把枪放下,双方不要产生误会。等一会儿,主管你们保卫工作的副行长和保卫科长就要来了,到时候你们再开门。”他知道,自己是无权要求保卫人员打开大门的,即使是省行行长也不行。

    保卫人员大概认出杜念基是省行的副行长,于是放下了枪,双方这才有了缓和。

    过了不一会儿,市行相关领导赶了过来,一行人这才获准进入临河市分行的办公大楼。干警们征得值班保卫人员的同意后,冲进干部值班室,把还在睡觉的魏强从被窝儿里揪了起来。魏强三十多岁的年纪,白白胖胖,样子十分精明。面对这样的阵势,倒还镇定。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说:“有事儿说事儿,不要动粗。公安局、检察院我也进去过几回了。”见到戴市长和杜念基都在场,这才严肃了起来,赶紧穿上衣服。

    办公室主任把众人引进会议室,把这里作为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公安局的干警要立即分头讯问副行长赵东和营业部主任魏强,杜念基拦住了,向戴市长建议道:因为沈成志和孙为良下落不明,已经给案情提供了非常明确的线索。观察赵东和魏强的态度,似乎对南粤公司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现在最为紧迫的问题是迅速查清南粤公司贷款账户上的资金流向,以便尽快挽回损失。戴市长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由岳振阳、临河市分行主管会计业务的副行长赵东、营业部主任魏强组成临时检查小组,查南粤公司的账户。公安干警们负责控制已经失踪的沈成志、孙为良的家属,进一步了解情况。

    副行长赵东走过来,双手握住杜念基的手,弯着腰说:“对不起,杜行长,给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杜念基说:“别的先不要说了,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要积极配合公安部门破案,戴罪立功吧。”

    “是是,一定,一定。”

    “沈成志和孙为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念基问。

    赵东说:“沈成志是我的会计科长,业务上还是很强的。但是这个人社会关系比较复杂,经常和一些经商做买卖的小老板在一起吃喝玩乐,花销也相当大。”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提拔到会计这样重要的岗位上来呢?”杜念基严肃地质问道。

    赵东有些惭愧地说:“沈成志的父亲是临河市人民银行的一把手。老沈行长在临河市金融界很有威信,曾经几次跟我提到他儿子提拔的事情,我觉得很难办,就请示明璋行长。开始时,明璋行长也坚持顶着不办,后来,实在是耐不住来自人民银行的压力,也就勉强给他提了个会计科长。沈成志当了科长后,工作上倒还积极认真,时间长了,我们也就放松了警惕性。”

    杜念基心里知道,地方上各家金融机构之间亲属关系、裙带关系非常复杂。商贸银行成立的时间比较晚,当时银行业正是火爆的时期,工资收入、福利待遇比其它单位要高出很多。所以,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把自己的子女安排到商贸银行里来,更何况人民银行一把手的儿子了,不仅要调进银行,还要给予提拔重用,这样的事情,冯明璋也是顶不住的。

    他抬起头,对戴市长说:“立即叫人把那个什么老沈行长重点控制起来。他一个人民银行的一把手,对银行的事情门儿清,他儿子做的事,他一定能够觉察出蛛丝马迹来。”

    赵东说:“一周以前,总行举办全国会计业务培训班,我让沈成志参加了这次培训。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到总行去。”

    “那也不一定。”公安局的林局长插话说,“也有可能他是临时接到陈永伟的通知,仓促之中潜逃的。如果那样的话,他就有可能使用本人的身份证件,这倒可能给我们留下重要线索。”于是立即指示干警与商贸银行总行培训中心取得联系,查找沈成志的下落。

    魏强说:“据我所知,沈成志和孙为良的个人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打麻将。也是在几天之前,孙为良跟我请示,休了工龄假,说是要到外地探亲。没想到他们是联合行动。”

    岳振阳对主管信贷工作的吴副行长问道:“关于对南粤公司的贷款,你们市行是怎么操作的?”

    吴副行长说:“对于这笔贷款,我们也经过了贷前调查,也对企业信誉和资质情况进行了验证,而且也提交到信贷评审委员会进行了审查。当然,这方面的工作做得也不十分细致,评审会上,有很多委员提出了异议,在表决的时候,有的委员投了反对票。”

    魏强赶紧接上话说:“我就是评审委员之一,当时我就觉得这笔巨额贷款不把握,所以投了反对票。”

    杜念基问:“当时有多少委员投了反对票?”

    吴副行长回答:“总共有三个人,只占全体委员人数的三分之一。按照我们行信贷评审委员会的工作章程,只要反对票数不超过二分之一,就可以通过该笔贷款项目。”

    杜念基听了,严肃地说:“有三分之一的委员对这笔信贷项目持反对意见,这就证明你们的贷前调查工作存在一定的问题,南粤公司的贷款申请存在很多疑点。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必须给予充分重视,甚至要对这一笔信贷项目的调查工作全面推翻重来,怎么能够仅仅以反对人数没有达到一定比例,就草率地通过评审呢?这是一种严重不负责任的态度!你们这里草率地通过了评审,拿到明璋行长那里去,就等于把责任都推给了一把手。一把手往往不能对某一笔贷款进行非常详细、全面的了解,但是,他签了字,却要承担他本来不应该承担的责任,你们对得起明璋行长吗?你们对得起自己的工作吗?”

    吴副行长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岳振阳说:“负责管理南粤公司贷款户的信贷员在哪里?让他赶紧过来,我们要立即检查公司的账目。”

    吴副行长立刻起身出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