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4大结局

作者:马伯庸

  听这个标题,似乎说的是从锡兰山到苏门答腊的路线,可图上并没有路线。真正让我在意的,是这周围写的文字。虽然它们和我掌握的三句话文字不一样,但格式和行文风格非常接近,尤其是结尾,都是××指平水云云。

  “你看的是哪一部分?”我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

  木户加奈朝前翻动几页,然后说这是一系列地图,统称叫作《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据说是郑和下西洋时留下来的珍贵航海资料。我前后翻了一下,类似这样的图还有好几张,词语风格如出一辙。

  终于找到那几句怪话的根儿了!什么“平水”啊、“几指”啊之类的,大概是某种航海术语。可有一个根本问题还没得到解决——那几句话如果是指示方位的,那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什么路线图之类的?”我追问。

  木户加奈翻动数页,里面有一个折叠的长幅,展开来看是一个地图长卷,从地势和地名看应该是从南京到东南亚的水路航线图,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标记,沿途标了十几条航线和一百个地名,航道走向、水沉、洋流、礁石和天文方位,全都标记得一清二楚,极为详尽,简直不敢相信古人的航海技术已经精密到了这程度。

  地图上的文字细如蚊蝇,我没任何航海基础,看了没多久便头晕眼花,赶紧闭上眼睛,放弃了寻找线索的打算。

  这事啊,还真得靠专业人士来干才行啊。

  过了好一阵,图书馆从屋子里出来,一头灰尘,气喘吁吁:“没找着你们想要的,今天不成了,你们回去吧,赶明儿我慢慢翻。”

  “不必了,我们已经找到了。”我抬起头来,把《武备志》递给他。图书馆愣了一下,接过书快速翻了几页,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对呀,我早该想到这本上面有,怎么就给忘了呢?”

  他眼神突然一凛,严肃地对我说道:“就算是你们自己找的,钱也得付一半,我没功劳也有苦劳。”

  我“扑哧”一声乐了,我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图书馆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这样的话。我笑着说:“好,好,我付给你一半辛苦费,不过你得帮我们认认,这是什么来路。”

  图书馆没回答,右手拇指和食指飞快搓动。我闻弦歌知雅意,赶紧递过钱去。他接过钱去,大嘴一咧,拍着《武备志》的书皮儿说:“郑和七次下西洋的事儿你们知道吧。那是多牛的一次航海壮举。后来到了成化年间,皇帝希望再搞一次下西洋的壮举,郑和不是太监吗,所以这事又交给太监们去办了。你们也知道,明朝太监没几个好东西,有一位叫刘大夏的官员担心阉党因此势大,畏惧后患,居然将郑和积攒下来的资料档案付之一炬。从此之后,七跨重洋的第一手资料,就只剩下《武备志》里残留的这么几页地图,别的什么都没剩下。中国打那以后哇,就再没这么辉煌的航海记录,技术也从此失传。”

  “那你看看这张图是什么意思。”我翻到《锡兰山回苏门答腊过洋牵星图》那一页。

  图书馆琢磨了一下,难得地表示了一下谦虚:“这事儿我不是特了解,只能简单说说啊。比如说吧,你现在要去天安门看升旗,不知道怎么走,来问我。我告诉你,什么时候看见一座城门楼子,对面是个纪念碑,纪念碑两旁是国博和人民大会堂,就到了。城门楼子、纪念碑、国博和大会堂,就是四个定坐标,你只要瞅见这四个,就肯定在天安门广场。”

  他说得唾沫横飞:“这个图啊,他不是航线图,而是坐标图。你看到图边那五句话没有?那是五个坐标,代表了五处星辰。古人航海,没法像现在这样靠卫星定位,也不具备经纬度的概念。大海茫茫,没有山川树木可以定位,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头顶的星空。古人先在锡兰和苏门答腊之间的水域测量这五处星辰的夹角,以后再走这条航线,只要随时测量这五处星辰夹角,再跟记录对照,立刻就能判断出自己和坐标之间到底偏差出去多少。所以这《过洋牵星图》,不是航线图,而是坐标图。”

  “那这个多少指,什么平什么水,到底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