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他会信守诺言,回到霖湖,给我买一盒新胭脂。」
当她还只是霖湖中的一尾锦鲤时,时常豔羡来观湖赏景的凡人。丈夫护著妻子,父亲牵著儿女,举家踏青,其乐融融。孤身一人的她从未尝过这般温情滋味。
那天湖里落进一盒胭脂,刚好沈到她的面前,而後,水花四溅,有人奋不顾身来捞,隔著重重水幕,她只望见是一个穿著长衫的年轻男子。傻男人,明明不会游水还往下跳,真真不要命。她不屑地摆动尾鳍,打算回水草里休息一会儿。那个傻子还在拼命扑腾,一波波水波搅得湖中翻江倒海。罢了罢了,只当为自己修一场功德。幻出人形,暗里揪住他的腰带往上托。
死里逃生的男子趴在岸上喘了许久,苍白的面孔满是失落:「这可如何是好?特地托人从京城带来的,她看了一定喜欢。」
鲤鱼藏在水中摇头晃脑。形容普通的男子,个子不高,皮肤不白,样子还有些呆。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滚烫。他口中的那个女子一定会很幸福。良人若此,夫复何求。若是有人也能为他下湖捞取一盒胭脂,那该多好?
「公子,奴家的胭脂掉进湖里了。」暗夜寂寂,她照著湖面将自己描画得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嘤嘤哭泣著在湖畔的垂柳下唤住一个又一个男子。满腹经纶的书生、家财万贯的客商、风姿飒爽的浪客……他们有说不尽的蜜语甜言,诉不完的侠骨柔肠,山盟海誓,夏雪冬雷,一出口就是地老天荒,一起誓就是海枯石烂。只是当她提及湖里的胭脂,他们却都迟疑了,转而僵硬地讪笑。
望著湖中一张张犹豫的面孔,她站在他们背後暗暗冷笑。
只有他是例外,那个笑容张扬的道士。
「既然是姑娘的心爱之物,贫道这就为你取来。」他朗笑著跃入湖中,不带一丝迟滞。刹那之间,她仿佛又化身锦鲤,隔著重重水幕,看见那张虽平凡却一直印刻心中的年轻脸庞。
「啊呀,都已经湿了,可惜。」湿透的胭脂盒在道士手中转瞬变作了一块光滑的鹅软石,道士不动声色,依旧笑晏晏地看她,「改日上街,贫道为姑娘再买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