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晏子心中亦有此疑虑,徐徐踱步,低头沉思,却也不得其解:“他说只要带话给你,你自会明白,这其中缘由……”
“这其中缘由,以少原君之心智难道竟不明白吗?”忽然间,一个清冶如云水,流媚如暗夜的声音袅然响起。
高楼外,明月下,玄衣清颜的女子翩跹入画,广袖云飞若曳风月,水眸流照漫夺星光。
玉步轻移,幽幽墨色绽开莲华清娆,暗香肆魅,万芳庭中百花齐晏。
“子娆,见过叔父。”长者面前委婉偏拜,清眸流转,却淡淡挑了一眼皇非,浅笑。
月色似在眼前一暗,男子眸中烁起惊艳的光,亦欠身以礼:“公主别来无恙?”
子娆笑吟吟道:“别来无恙,却不及公子风光,今天偶然想起些许旧约,特来找公子议上一议。叔父,他欠我一笔债没还,您老人家管是不管呢?”
仲晏子抬眼,楼外皓月当空流照,面前这一双玉人凭栏而立,男儿丰仪俊然,卓尔不凡,女子玉致冰姿,婉华若仙,心头一动:“我这把老骨头哪还管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说罢扫了皇非一眼,竟就这么转身,径自负手去了。
子娆一怔,不由嗔道:“怪不得哥哥说,叔父只疼徒儿不疼侄儿,真真是没错!”
皇非目送师父离开,微微侧身,含笑道:“公主找我何事?”
子娆清眸流闪,斜漾过去:“之前托你的事,莫非忘了?”
皇非道:“公主所托,非自然不敢忘,事情已经言妥,公主随时可以要歧师兑现承诺。”
子娆道:“他答应了?可有什么条件?”
皇非笑道:“他不敢。”
“哦?”子娆奇道,“歧师肯无条件为人医病?”
皇非点头:“没错,我既然开口,他自当从命,但是……歧师毕竟是歧师,公主当真信他?”话音落,心头若有电念轻闪,似是想到什么事情,目光在子娆脸上一停。
子娆伴了清风莞尔展眉,柔声别蕴幽致:“我不信他,难道还不信你?无论如何,先要多谢你才是。”
“公主何必见外。”皇非目视于她,突然问道,“东帝今日所言,叫人不得甚解,不知公主可否指点一二?”
深俊的眸子,幽然暗锁其中,牢牢固住女子冰澈的瞳心。子娆眼底似有波光重影,清芒晶透,粼粼点点,漾入那无底的深夜,暗色丛生:“口口声声公主,你不知我名字吗?”
皇非倾身一笑,靠近她耳畔,呼吸间柔丝轻呵,尽是她如水的气息:“子娆,可解我心中惑否?”
一人心中之惑,一人心头之痛。子娆笑得无声,却魅人。
那个人,他心高志远,诸国同尊王族看不在眼里,他要这四海归一,九域同心。那个人,他淡然知命,生死祸福都无谓,令天下动容的承诺,就这般轻松掷于他人。那个人,他怎生得铁石心肠,靠在灯火深处帘下,脸色苍白得遥远,虚弱得连声音都似缥缈,却淡淡对她微笑,用那样柔软而冷静的语气,轻言两个与她毫不相干的男子。
一寸一寸,一颗心剖得片片分明。
一步一步,一局棋算尽天下风云。
夜玄殇,还有……皇非!待他服了药倦极入睡,她便转而寻来,一路急奔,却在踏月而入时,忽然平淡了心境。
江山宗族,他是当真看得比性命还重吗?那么为了他,又有何不可?
子娆的眼中,天下无事不可为,子娆的心中,天下男儿都一样。
羽睫一颤,细眉微挑,抹抹流光轻染眸色,玉指纤纤,点上男子的心口:“你,心底早知答案,却明知故问。”
皇非沉声道:“我只是有些感慨,即便我想到原因,也有更彻底的法子达到目的,但却偏偏无从选择,要为一己红颜效尽犬马之劳。”
子娆轻声笑语:“因为你是聪明人,一个聪明人,总不会让人失望的。”
皇非将目一合,深吸口气,漫于暗夜的幽香缠绵肺腑,柔沁心脾:“子娆,子娆……我不得不承认,你真是让我有些着迷了,如此险棋,我纵然可以选择更稳妥的做法,却不愿去拒绝。”
子娆缈然转眸:“公子的选择定然得偿所愿。”
皇非目光熠熠锁视于她,低声问道:“当真?子娆可知道我想要什么?”
子娆语色清潋,如水流波:“公子这般人物,还能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