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弥国师突然哈哈大笑:“很好很好,老三自来悟性甚高,如今竟连你都奈何不了他,究竟是我教出来的徒儿,不曾折我颜面。我早说过不插手穆国政事,你便自行决断,好好衡量如何去向太子御回复吧。”
夜玄涧微一欠身: “多谢师尊,此事我会妥善处理。”
直到这时,渠弥国师才瞥了一眼席榻,问道:“这是何人?”
夜玄涧早已想好说辞,解释道:“我在回来的路上无意中救了这名女子,发现她身上竟是中了巫族心蛊,所以便将她带了回来,想请师尊看看还能不能救。”
渠弥国师眉目微冷:“笑话,心蛊乃是蛊术极致,若非功力在长老以上,绝无可能操纵,巫族那些长老早已经死绝了,怎可能有人会施这样的蛊术,若真是心蛊,人又怎可能活到现在?”
夜玄涧道:“但依弟子所见,这确实像心蛊中最为毒辣的四域噬心蛊,师尊不妨亲自替她诊治,一观究竟。”
渠弥国师扫了眼昏迷中的子娆,冷冷道:“看看无妨,倘若真是四域噬心蛊,我倒要问问她,是何人下的手,带她入室来吧。”转身往后殿走去。
听他这般说,夜玄涧已知子娆有救,抱起她随后入内。后殿静室乃是渠弥国师平日静修之地,较之外殿略显朴素,两排八盏螭纹青铜灯下,最为显眼的,便是当中一张十尺见方的玄玉石床。夜玄涧将子娆放至榻上,后退一步,请道:“师尊。”
渠弥国师移步近前,一眼看去,已察觉果然有异,微微皱了眉头,抬手拂开子娆散在面前的长发,灯火之下,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乍见子娆面容,他眸心猛地一收,忽然转头厉声喝问:“她究竟是何人!”
夜玄涧不由一愣,只见他面色大异平常,似是方才提到必杀之仇人一般,目中竟是迸射出丝丝杀气,莫名道:“师尊有何不妥?”
渠弥国师提掌悬空,再次逼问:“这女子是何身份!你若要替她隐瞒,我便立时取她性命!”
夜玄涧未曾想他见到子娆面容竟会如此反应,暗中提聚功力,随时准备救人。但渠弥国师武功非凡,又离子娆甚近,这一掌击下,是否来得及阻拦实难把握,便先答他问话:“师尊息怒,这女子身份非常,亦对穆国至关重要,师尊万不可杀她。”
“身份非常?”渠弥国师口气似乎冷到极致,“她是巫族余孽还是王族之人!”
夜玄涧知他素来极恨巫族,而眼前已是隐瞒不得,斟酌道:“弟子并非有意欺瞒师尊,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担心走漏消息,这名女子,乃是王族九公主……”
岂料话未说完,渠弥国师已是仰头狂笑:“九公主!原来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岂有不杀之理!”说罢眼风一利,径直挥掌击下!
夜玄涧早有防备,在他衣袖动时已经抢先出手,静室之中双掌相交,发出迫人耳目的一声闷响。夜玄涧武功虽高,但渠弥国师何等功力,兼之面对师尊难尽全力,竟被他一掌震退。
掌风横扫,室中灯火霍然而灭,渠弥国师再提功力,竟是誓杀子娆。
夜玄涧方才全力接他一掌,虽未受伤,但气息一时难回,赶回阻挡已是不及,眼见子娆即将毙命掌下,当空剑气忽现。在此电光火石间,一名黑衣蒙面人凭空扑下,剑光轻啸,“嘭”地剧烈震响,渠弥国师身子一晃后退三步,掌力落空。
那黑衣人虽阻得他杀人,却显然吃亏不小,倒退撞上石床,长剑险些落地,心知刻不容缓,在渠弥国师尚未来得及再下杀手时,反手抱起子娆,掠向窗口。
“将人留下!”夜玄涧岂容他掳人而去,身形一闪截住去路。
黑衣人脚下不停,手中长剑电出,虚刺对手面颊,夜玄涧扬袖弹指,竟是直取剑锋,两人瞬间过手数招,骤然错身。
四目相对,夜玄涧似是一怔,便趁这空隙,黑衣人已抱了人穿窗而出。
眼见来人逃脱,渠弥国师脸色铁青,勃然怒道:“传令将人擒回,若是抵抗,格杀勿论!”
不过片刻,天宗总舵上下响起警讯,夜玄涧望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转身对渠弥国师道:“师尊莫要动怒,弟子亲自带人前去,对方已经受伤,绝走不出苍云峰。”说罢传下号令,数百名天宗弟子执火明杖,向各处搜索而去。
第92章 第二十八章
日落,残城。
萧萧风起,吹动未退的江水,折戟沉尸,黄沙浑浊,曾经巍峨繁华的楚都恍若死域,洪水过后,千里赤地,一片人烟灭绝的景象。黄昏之下,唯有战火曾经肆漫的痕迹,深刻在一片片残垣断壁、废井荒楼中,似血的残阳,凄凄悲风,昭示着一个国家彻底的灭亡。
天灾,或是人祸。也许从来都没有人想过,称雄天下的楚国会在一日间分崩离析,就像从来没人会相信烈风骑的战败,东帝七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在雍朝历史上划下了无比惨烈的一笔,如此沉重的杀戮,如此决绝的存亡,令得无数史官提笔滞言,暗叹无声。
王师大营。
天色渐渐暗下时,中军营前数点篝火早已燃起,火焰忽明忽暗,山风吹来,依旧带着十分浓重的血腥之气。
战甲未卸,甚至衣袍之上血迹犹存,处理完几件刻不容缓的军务后,苏陵快步向主营走去,待到帐前,迎面遇上离司出来,一眼看到她手中之物,低声问道:“怎样了?”
离司道:“伤势虽是不轻,但暂时没什么大碍,宣王那一剑着实狠辣,若非有九幽玄通护体,怕是便凶多吉少了,眼下只务必要好好休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