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

作者:十四夜

  黑衣男子低头审视眼前人,柔声再道:“子娆怎么也算是你的骨肉,你如何忍心这样送她去死?”

  熟悉的气息拂面而过,似是唤醒深渊般的记忆,一幕幕掩埋许久的过往,妙华夫人身子微微颤抖,咬牙道:“你胡说!她不是我的女儿!”

  黑衣男子挑唇道:“你难道忘了吗?我不会允许你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她现在,是你和我的女儿。”

  妙华夫人闻言倏地抬眸,目光如刃,似要将他凌迟万段:“岄息,你根本不是人,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岄息笑道:“但你还是选择了先杀别人,归离剑只会寻上渠弥国师,即便是亲生女儿也抵不过穆国,抵不过九域天下,我说的对吗,阿姐?”

  四目针锋相对,妙华夫人恨恨注视着岄息,眼波激流,瞬息万变,只见她面上怒容逐渐消退,片刻之后,唇畔竟有一丝笑意缓缓勾起,而使那动听的声音带出一种诡异的滋味:“不错,穆国脱不出我的掌心,但是岄息,你的命,我也一样不会放过。”

  岄息伸手抚摸她的脸庞:“阿姐,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说这些不嫌太伤感情吗,不如让我听一听,接下来你要如何行事?”

  妙华夫人一掌将他震开,抽身飘退,冷冷道:“管好你自己的事,你在穆王身上动的手脚也瞒不了多久了,渠弥很快便会察知你的真实身份,届时绝不会放过你。”

  岄息随手弹了弹衣襟,笑说:“原来你让夜玄殇杀他,是担心他对我动手。”

  妙华夫人拂袖转身:“哼!莫要自作多情,渠弥与巫族宿仇甚深,亦是扶植夜玄殇上位最大的阻碍,为安全为大计,都要先行铲除。”

  岄息毫不介意她的态度,问道:“你打算怎么利用这丫头,为何方才不按计划,保证夜玄殇将来封她为后?”

  妙华夫人道:“夜玄殇并非可以要挟的人,更加心细如发,你没见他已开始怀疑我了吗,若让他知道太多,便失了我们的筹码,他与子娆交情非常,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岄息悠悠步到子娆身边,端详着她沉睡中魅人的容颜,道:“多么美的一副面容,像极了当年的你,足以让任何男人神魂颠倒,为她拼上性命,舍尽天下。只要有她在,非但夜玄殇,就连帝都那位也要受人摆布,当年的苦心谋划没有白费,任他如何厉害,也始终斗不过我。”

  他越说越觉得意,不禁仰头大笑。妙华夫人迎风侧眸,幽幽注视越过岄息,落向失去知觉的子娆,是难掩的痛意,是莫名的憎恨,更是权欲情仇交织的矛盾,没有人看得懂那双眼中究竟包含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而她又想做些什么,所有一切都在一句冰冷的话语中消失全无。

  “当初失去的,现在我要全部赢回来,我要的东西,谁也莫想阻止!”

  番外 少年行 by 含笑饮砒霜

  第96章 第一章

  鸡鸣驿,自漠北入中原的咽喉要冲,也是北方重要的榷场,斑驳的城墙上尚有清晰可见的箭痕,见证了雍朝襄帝十二年那一场战火。

  时至东帝一年春,通往鸡鸣驿南下的古道上,一人一骑急掠而过,马是黑色的神骏,马上之人亦是一身黑色劲装,远远看去,浑然一体,宛如空茫天地间一抹乌云,倏忽而至,而下一刻却只见马蹄溅起的一溜黄尘。

  马上骑者,远远看到驿口的穆国军士,不欲太过招摇,一揽缰绳,人已自马上轻身纵下,却是一相貌冷俊的少年,背负一柄乌鞘长剑,身材修挺,冠带束发,目若朗星,剑眉斜飞入鬓,顾盼之间英气勃勃,殊无一丝鞍马劳顿之后的疲惫之态,只眉宇之间一抹孤寂,唇角一丝淡漠的笑痕,显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冷酷。

  虽然距当年的战事已历四载,楚穆宣三国鼎立之势已成,但各国不断有间者出入坊间市巷,刺探军情,打听消息,所以守城军士不敢松懈,对来往行人均要查验通关文牒,甚是恪尽职守。

  那玄衣少年见状,会心一笑,看来经历数载战火洗礼,穆军也一扫原来略显懒散的军风,有了不少起色。

  守城军士见他一身劲装,虽是少年人,但气度不凡,所牵黑马亦是西域神骏,心下生疑,起手将他拦下。

  “这位公子,请出示你的通关文牒!”话虽说得客气,语气却生冷。

  那少年闻言一笑:“军爷,我有急事欲回邯璋,临行匆匆,不曾讨得文牒,还望军爷您通融则个。”手下却悄悄递了一块金条过去。

  那军士初时闻言面色一冷,说道:“上面有令,没有文牒,不得通关!”待入手触得一块硬梆梆的金条,愣怔之下却蓦然变色,抽刀在手,“臭小子,你定是宣国细作,竟敢贿赂军爷!”周边军士亦纷纷刀剑出鞘,登时将那玄衣少年团团围住。

  那少年见此情形,却是一笑,深眸之中竟然生出些许兴味和赞许之意。摆手道:“哎哎,慢来慢来,刀剑无眼,几位军爷且息雷霆之怒,我见你们驿丞自有话说。”

  几个军士面面相觑,见那少年从容不迫,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却也不敢贸然得罪了去。有人急忙回禀了驿丞,那驿丞本是京官,因直言犯上被贬边城,却是一个刚直之人。听得回禀不敢怠慢,急急来了,远远便觑得那玄衣少年傲然负手而立,虽衣着平常,却难掩天生贵胄之气。

  玄衣少年待那驿丞走到近前,也不搭话,剑眉微挑,未见如何动作,那驿丞脉门已被他扣在手中,这几下兔起鹘落,众军士根本不及反应,一惊之下非同小可,那少年却散漫一笑,扬声道:“放心,本公子今天心情不错,只是想与你们长官私下一会,各位军爷稍安勿躁,不必紧张。”

  那驿丞身不由己被那少年拉到城墙拐角之处,却是丝毫不肯服软,厉色问道:“你待怎样?!”

  玄衣人少年心性方起,却要将戏演足。“呛啷”一声剑光一闪,剑尖点住了那驿丞的咽喉,那驿丞性情倒也刚硬,虽是两股战战,声音发飘,却是脖子一梗,颇有强项令之风,脸上更是赫然标明了“要杀便杀”四个大字,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

  玄衣少年纵声大笑,连声道好。回剑入鞘,扯过那驿丞的衣领,一脸无害的笑容,在他耳边轻声道:“倒是有骨气的,没有让本公子失望。”

  说罢手上一松,慢慢将驿丞因自己方才的拉扯而皱巴在一起的衣领用手抚平,那驿丞怔怔不明所已,不知这少年葫芦中到底卖的什么药。却见那少年轻撩衣衫一角,露出一道令牌。待那驿丞待看清令牌之上的白虎纹路时,面色登时一僵,倒身便要参拜,只觉着身子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这一拜无论如何拜不下去,却是被少年伸手硬生生提住了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