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

作者:十四夜

  楼樊反手抄起近旁尸身上一杆长矛,向上一送,将如衡首级高高举起,放声大笑,与靳无余并肩杀向溃败的敌军。陆已所率玉渊守军亦向火海之中发起猛攻,宣军主将阵亡,更遭重兵夹攻,顿时横尸遍野,溃不成军。

  当雪谷清啸之声响起时,宣军主营中少原君倏然抬眸,看向被火光映红的天空,唇角一丝莫名的笑痕渐渐扩大,终于发出了向飞狐陉增援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Thanksgiving,thankyouforgiving。

  

  第三章

  连日阴沉不断的大雪之后,玉渊城终于迎来了黎明第一丝曙光。朝阳自雪原天际徐徐升起,照得山川大江一片琼色,亦在高耸的城池之上投下如水金芒,沿着峭壁险峰一直倾入深渊般的护城河中。

  王师入城之时,玉渊军民举城欢呼。守城官兵昨夜痛歼敌军,又盼得援军到来,不由士气大振,护城河前吊桥落下,将领们驰马急奔,举剑高呼,其后三军相应,一时震天不绝。

  但在王师最后一队人马入城时,满城喧哗突然安静下来,金甲战士向两侧分开,整列军阵战旗招展,如云当空。最后压阵而行的一名玄衣女子,信马由缰神色从容,阳光下她如墨的长发逆风轻舞,其人容貌已是极美,却更有种清贵绝尘的煞气慑人心魂,当她出现在千军万马之中时,所有人目光都停顿了一刻,不由流露出惊艳之色,但也有不少人目现疑虑,欢呼之声随之肃然。

  那女子身边跟着两名黑衣战将,另有十余人随身护卫,虽皆不着兵甲,但是人人目光深湛,形貌不俗,显然皆是不可多得的高手。陆已见此形容,便已猜知来人身份,近前滚下马来,抚剑参拜,“玉渊城三军将士参见九公主!”

  “参见九公主!”

  举城将士随之下马,子娆微微垂眸,“玉渊守将陆已?”

  “正是!”陆已低头答道。

  “好。”子娆扬唇浅笑,点头道,“你替我雍朝守住玉渊,战将杀敌,功不可没,即刻封你为护国上将军,今夜所有参战将士各升一级。”

  陆已蓦地一愣,三军将士亦皆面露诧色,跟着突然再次爆发欢呼。玉渊虽是边城重地,但守将亦不过为四品杂号将军,如今一战而跃升护国上将,可谓前所未有。叔孙亦却与靳无余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跟着两人上前与陆已道贺,并且安排大军扎营。王师便在城郊北川安营扎寨,陆已将城中将军府让给子娆作为行营,遵命即刻召集众将商议战略。这一席会见直至月上中天方才散去,子娆目送最后一名将领离开,转头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叔孙亦沉思片刻,道:“公主今日入城时乘胜封赏三军,激励士气,颇为收效。玉渊守将陆已虽无十分出众的本领,但为人正派,算得上踏实可靠,其手下参将也皆是爽直忠勇之辈,并无什么不妥,但有一人,我却感觉有些奇怪。”

  子娆垂眸饮茶,纤指如玉掠过灯火,“副将奚尧。”

  “公主也看出来了。”叔孙亦道,“此人方才话中有意,暗示玉渊城危在旦夕,一旦城破,加官晋爵殊无意义。此话虽说并不算错,目前玉渊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但他与

  其他将领相比,似乎对宣军的实力过于了解,亦过于畏惧。”

  “反常必妖,这个奚尧便需多加留意。”子娆轻轻抬手击掌,门外悄然出现二人,跪地道:“漠北分舵易天,赤野分舵萧言听从公主吩咐。”

  叔孙亦借着月光凝目打量,只见面前一人是个发须半白身材矮胖的老者,手执一柄折扇,头上却戴了顶裘皮暖帽,乍一看倒像是行走北域的普通商贾,而他身旁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黑衣别无长物,连兵刃也不曾带得在身,唇角始终挂着丝微笑,看去颇是讨人喜欢。但叔孙亦却知道,此二人正是当年曾助宣王夺位,掌控北域情报的冥衣楼漠北、赤野两大分舵舵主,尤其那年轻人家世不俗,成名甚早,冥衣楼分舵舵主之中倒是数他名头最响。

  月影子照门而入,散开一地幽光,子娆起身向外走去,直到月光边缘驻足,魅颜轻侧,“你们在城中安排人手,仔细看着那副将奚尧,留心他一举一动,莫要打草惊蛇。”

  那萧言抬头笑道:“这等事情,交给属下一人便可,易老便莫与我争功了。”说着身影瞬闪,便已领命而去。

  次日天色未亮,冥衣楼果然截获一只赤鸢,利爪之上赫然绑着一支细长的金筒,内中装有密信,但所书内容却极其古怪,无人识得一字。叔孙亦看过之后道:“这该是宣军所用的阴文,若不得其法便不能读出上面传递的消息,亦算不得通敌的证据。”

  但凡军中机密传递,为防被敌人截获,往往采用特殊约定的字符或标记,唯有己方将领方明白含义,有的甚至每军每部各不相同,如此即便落于敌手,亦不虞泄露军机,所以叔孙亦纵然足智多谋,却也无法破解密信。子娆冷冷道:“无需证据,只要他人在玉渊,冥衣楼自有无数种法子让他吐出实情。”

  那赤鸢不知为何蹲在萧言肩头乖乖不动,这时被子娆目光一扫,忽然惊得振翼欲飞,却有一道黑影倏地自萧言肩头窜出,赤鸢哀叫一声俯身落下,萧言侧头道:“再不老实,少爷将你这扁毛畜牲拔光了毛下酒。”叔孙亦仔细看去,只见一条黑色细鞭已将鹰爪牢牢缚住,想必是他以内力灌入鞭梢,让这猛禽吃了不小的苦头。萧言并不理会那赤鸢,对子娆道,“属下已经查过,这奚尧与赤焰军隐字营上将白信原属同门,当初投效军中,凭借几次战功升至副将,这么多年竟无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

  叔孙亦皱眉道:“看来宣国针对王域的布置由来已久,十三连城恐怕危机四伏。这件事不要泄露出去,以免奚尧另有同伙,走漏消息。”这时出城探查军情的斛律遥衣

  回来,报说宣军开始在护城河不远处准备壕桥、飞楼等物,并且囊土运石,源源运往禁谷,恐怕不久便要强行攻城。叔孙亦见到她心头一动,将密信递去道:“你可知晓宣军素日所用的隐语?”

  斛律遥衣道:“宣军有三种隐语,却不知是哪一种。”低头细看密信,推敲思索,突然说道,“有了!明晚三更,斜谷xxx道袭城。”

  叔孙亦喜道:“确定无误?”

  斛律遥衣道:“宣军的三种隐语,一是赤焰军十营彼此通信所用,二者则是赤焰军与十九城军部联络所用,若是这两种我便所知有限,但这密信用的是第三种,和对柔然族传令的阴文恰好相同,所以我一见便知。”

  “明晚三更,斜谷xxx道袭城。”子娆把玩手中金筒若有所思,稍后问道:“叔孙先生,玉渊城外何处最利于设伏?”

  叔孙亦道:“天鼓峡毗邻绝渊,险道崎岖,若是伏击大军,此处最是得宜。”

  “好,那就是天鼓峡。”子娆转身对萧言道,“莫要伤了这鸟儿,稍后带至城郊将它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