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这几天在院里医院吊盐水,我和我哥这会儿陪着呢,你来吗?他让我叫你。”
归晓挤在沙发角落里,心胡乱跳着,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小拇指是螺纹,无名指也是,嗯,余下都是簸箕,好神奇,嗯——
算了,还是去吧。
“在院儿里?”她问。
黄婷自己感情也是狗血丛生,基本对旁人八卦没兴趣。可对着他俩还是没忍住,暗示了句:“我说你最讨厌医院,肯定不来。我哥就说,只要说是他让叫你来的,你准来。”
归晓装傻充愣,嗯啊应着,挂上电话出门。
院里的医院小,住院部就那么几间病房,她转了几圈就找到路晨。他坐在最里面一张床旁低头发短信。打电话的黄婷早就没了影儿,只有黄婷母亲在调整点滴的速度……
归晓探头看。
路晨瞅见了她,推开椅子起身:“二姨,我先回家了。”
“快回去吧,早让你走了。”黄婷母亲背对门外,没注意他们两个的猫腻。
路晨双手抄在短裤兜里,到病房门口,瞥那走廊尽头的一个小门,这是住院部一楼的后门。归晓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一先一后迈出小门。
院里的医院也就是看看发烧感冒,处理一下急诊,所以这里并没有大医院的感觉,小而干净,踏出去,她倒像走进个僻静的小院子。
爬山虎爬满了砖墙,在夜风晃着尾端。
万籁俱寂。
他掏烟。这几天晚上他都在这里,离她住得那栋家属楼最多走路十分钟就能到她住得那个窗口下,偶尔溜达过去,还能看到她半敞开的窗。
那点烟火在他手旁,忽暗忽亮。
路晨挺认真在瞧她,像是在组织着一句很长的话,可说了,却远比她想得要简单:“喜欢我吗?”他低声问。
“有你这么问的吗?”她小声顶回去。
归晓真是脸红了,她头次体会到脸红的感觉,从颧骨到耳边都在发烫。热烘烘的。
路晨笑,背过身向前继续走。
归晓站着发了一会儿愣:这就说完了?
忽然他左手背到身后来,掌心向上,手指虚拢着勾了下,意思是:把手给他。
……
后来两人怎么拉上手的,细节模糊。可她还记得,他的手比自己的要粗糙,体温也高,两人碰到的一瞬她有种被烟头烫到的错觉,被牢握住了才觉真实。
***
车内的温度在攀升,她身上一阵热,又是一阵凉。
雨刷机械地扫除着雪,因为结了冰,挡风玻璃反倒越发糊了。
归晓拿了块擦车布想去擦。
手搭上车门,视线不觉落到十米外那天寒地冻雪夜里的小饭店,点亮的一串串小灯泡绕着的店招牌下,路炎晨推开门,没穿外套就走出来,衬衫被风卷起来,露出一小截腰。
隔着一扇车窗玻璃,她像听到他靴底踩上雪的声响。
他站定在车门外,黑眼睛直视她。
归晓放了车窗,一阵风冲着灌进来,将她堵得透不过气:“还有事吗?路队长?”
“帮我个忙,”他手臂搭上车窗,却是叫了另外的名字,“小蔡。”
“啊?”小蔡完全状况外,“路队,你说,你说。”
“是真的帮个忙,”路炎晨倒不像在开玩笑,“我要带那个孩子去北京念书,能不能帮我弄个好点儿的学校?”
“去北京,带那个孩子?”小蔡成复读机了,“这、这个吧,归晓有门路。”
路炎晨漆黑的眼睛,终于,去看近在咫尺的她:“归晓?”
天冻得让人连呼吸都鼻子发酸。
归晓打量车前挡风玻璃上的一片半透明景象,再次打开雨刷,尝试除冰:“路队长家里条件一直挺不错的,这种事,其实花钱就能解决,不用特地来找我们帮忙。”
路炎晨倒像听了句笑话,答得波澜不兴:“我过去一当兵的,能有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