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顶着脑袋,再英雄好汉的爷们也得乖乖举手,陈子锟松开刀柄,慢慢站了起来,腰间的两把盒子炮被拽出来丢在地,那把从不离身的刺刀也被搜了出来。
院子里站着五个人,三个穿西装,两个人穿和服木屐,腰间插着打刀和肋差,分明是浪人打扮。
“伊藤君,干得漂亮。”拿枪的人夸奖了一句。
被他夸奖的正是死死抱住陈子锟的那个家伙,他的鼻子被陈子锟用胳膊肘捣的鲜血横流,但依然挡不住眉宇间的得意之色。
“山本君过奖了,身为柔道五段的我如果按不住这混蛋,就可以剖腹去了。”伊藤笑着说道。
旁边几个家伙也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脚下踩着小顺子的脑袋,小顺子早被吓傻了,趴在地瑟瑟发抖道:“大爷饶命啊。”
大杂院里静悄悄的,不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息。
山本武夫慢吞吞的将南部手枪收到腰间的皮套里去,伸出手指挑起陈子锟的下巴,本来这个动作应该是极具挑衅和蔑视味道的,但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要去挑一米八以的陈子锟的下巴,那得抬起手来才行。
所以这个举动显得有些可笑,不过他还是这样做了。
“我是大日本帝国陆军的山本武夫大尉,你的姓名、军衔?”山本武夫用汉语问道,他的汉语是在陆大学的,很标准。
陈子锟轻蔑的俯视着他,并不回答。
山本武夫被这种眼神激怒了,猛然将地的小顺子拉了起来,又从一个浪人腰间拔出了长刀架在了小顺子脖子,阴鸷的眼神盯着陈子锟。
“你的沉默是对帝国军人的侮辱,你觉悟!”
妈的,这小日本的自尊心还挺强,不理他就侮辱他了,陈子锟可不敢为此送了一条性命,他赶紧举起手道:“好,我说,我叫陈子锟……”
“放开他!”忽然院门口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叫,然后就看到一个妇女丢下手中的菜篮子狂奔过来,抓住山本武夫的胳膊就是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在场的特务和浪人们都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发生了,山东的帝国军人尊严再次受到深深的侮辱,大骂一声八嘎,回手一刀劈下。
日本刀很锋利,杀人不见血。
一道寒光闪过,嫣红的眼神一下呆滞了,但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刀锋,喃喃道:“顺子,快跑……”
“娘!”小顺子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眼珠子变得通红无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浪人脚下挣脱出来,拼死扑向山本武夫。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陈子锟一个鱼跃扑倒在地,抓住了两把盒子炮,他随身带枪从来都是膛开保险随时待机的,就是为的应付这种状况。
日本特务反应和他只相差了零点一秒,但就是这零点一秒钟要了他们的命,盒子炮和鸡腿撸子的枪声爆豆一般响起,特务、浪人,还有陈子锟身都爆起了血花,但枪口依然在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五秒钟后,枪声结束,两个浪人连刀都没来不及拔出就扑在地死了,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射击,他们都是头部中弹而死,两个特务身中数弹,血葫芦一般,手指还在扣动着空枪的扳机,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
山本武夫被小顺子扑倒在地,身为剑道、柔道高手,每年冬天都坚持冷水洗浴,身子强壮的象头牛一般的他,竟然在一个狂怒的中国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小顺子象头野兽一样,用牙齿咬破了山本武夫的喉咙,但伤口并不致命,一阵乱枪之后,山本也急眼了,肾腺素大量分泌,一把将压在身的小顺子推开,终于腾出手来去拔枪。
陈子锟哪会给他机会,枪管伸过来顶着他的额头就扣动了扳机,顿时脑浆鲜血四溅,颅骨连着头皮四下飞溅。
小顺子扑到嫣红跟前,大放悲声:“娘,娘!”
嫣红奄奄一息,手指被利刃切断,血哗哗的流着,她伸伸手,想去抚摸儿子的头,嘴唇动了动,眼中无尽的柔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嫣红死了。
枪声响起,是陈子锟在补枪,每个日本人的脑门和心脏部位各补了一枪,小顺子忽然发起疯来,抓起日本刀朝山本武夫的尸体乱砍一气,将他砍成一团烂肉。
陈子锟胳膊中了一枪,他撕下日本人的衬衣绑在伤口,用牙齿帮着系紧,拍拍小顺子的肩膀:“帮我把尸体丢河里去。”
大杂院靠着一条臭水沟,北京城没有下水道,家家户户的屎尿和生活用水不是倒进渗坑里,就是倒到临近的臭水沟里,沟里污物淤积,用来毁尸灭迹最好不过了。
小顺子擦擦眼泪,帮着陈子锟把一具具尸体抛进了臭水沟,抛尸之前还不忘搜身,从山本武夫的钱夹子里找到一张纸,面有京师警察厅的档案号,还有陈子锟的照片。
陈子锟明白,肯定是警察厅里有人出卖自己,他将这张纸藏在了身,想了想又把装钱的口袋放在了嫣红尸体旁,自己只留了几张钞票。
抛掉了尸体,地的血迹已经没时间料理了,小顺子脱下衣服盖在嫣红的尸体,跪下磕了三个头,跟着陈子锟出了大杂院,街依旧冷冷清清,外城到底不比内城,即便发生了枪战也引不起巡警的注意。
天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陈子锟叫了两部洋车,一路拉到正阳门火车站,下了车,雨更大了,广场巡逻的警察都挤到进站口的雨棚下避雨,陈子锟看看自己身的血迹,有些犹豫。
“走,翻墙进去。”他拉着小顺子朝远处走去,正在此时,出站口的门打开了,从天津来的旅客们汹涌而出,姚依蕾撑着小花伞急不可耐的快步走着,在天津躲了两天后,她实在熬不住了,偷偷跑回来想见陈子锟。
一辆出租汽车停在面前,司机下车撑起了大黑伞,帮着拉开车门,姚小姐收起小花伞,躬身车,心想到即将见到心人,心中一阵甜蜜涌起。
茫茫雨雾外,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远去,阴差阳错,姚小姐在这一刻没有回头。
……
陈子锟和小顺子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爬过围墙,眼前铁轨纵横,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一列满载货物的列车正在缓缓离站,陈子锟紧跑几步,跳平板车,小顺子在路基气喘吁吁的追着,陈子锟伸出没受伤的胳膊,一把将他拉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