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鹏急忙扬手应道:“我点。不用喊了,在下两碟都要了。”一边对黄豆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小二听了,急忙去厨房安排。
这里,曾鹏见黄豆和黄瓜青山一桌,还空了一边,便把自己的碗碟挪过去,热乎乎地跟小娃儿套起话来。
板栗和葫芦见此情形诧异极了。
葫芦示意板栗不要插嘴,看他究竟想干嘛。
曾老爷想干嘛?
他昨日在秦家被一个婆子骂得狼狈逃窜,生怕这事被传扬开来。他不敢去秦家问,只能向张家和郑家的小娃儿打听了。在他想来,张家大小姐回家肯定会说起这事的。
黄豆这娃儿,早晚练武,单日在自家私塾读书,双日去聆听黄夫子教诲,那课业比哥哥们都繁重。因而特别能吃,肚子常饿,嘴巴贼馋。
这会子凑齐了一盘炒黄鳝,小娃儿心里十分高兴,他又是个喜欢说话的,曾鹏一逗引,一大一小就热乎乎地聊了起来。
青山和黄瓜也不在意,黄豆平日里话就多,他们见惯了。
曾鹏问道:“你们兄弟中午都在这酒家用饭?”一边扔了一截鸡脚在嘴里细细咀嚼。
黄豆道:“嗳!我爹说,要学会花银子。”也塞了块兔肉进嘴。
曾鹏失笑道:“你爹怕你们不会花银子?”
见他有嘲笑的意思,小娃儿不依了,把这花银子的窍门细细跟他掰扯了一遍,“太浪费不成,太俭省也不成;该花的一定要花,不该花的一定不能花,这里边的学问大着哩!”
曾鹏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到底是市井小民,花个银子还这么啰嗦,面上却叹服道:“此话有理!”一转眼珠,问小娃儿,“为何只有你们兄弟,不见姊妹来……来学花……银钱?”
黄豆嘴里吃着东西,含糊道:“妹妹还小。”
曾鹏顿了下,心道这娃儿忒不机灵了,于是提点道:“张家大小姐不小了吧?”
黄豆道:“我小葱姐姐在云姨那学医。”
曾鹏故作恍然道:“哦!她就在秦大夫家吃了?”
黄豆点点头,继续低头奋战。
曾鹏很郁闷,觉得这娃儿真奇怪:刚才还许多话,跟他说了一堆如何花钱的道理。他以为只要自己提起张家大小姐,这娃儿也会告诉他一大篇关于张家大小姐的事,他顺便就能跟他打听秦家大小姐的事了。谁知又不说了。
这时隔壁来了个书生,青山和黄瓜都凑过去,叫“文青大哥”和“文青叔”。
曾鹏趁着这个空,急忙又问:“你小葱姐姐吃住都在秦家?怪道不常见她。”
黄豆自小就会看人眼色,如今长了这么大,又读了这么多书,都快成精了。他见这人好啰嗦,只顾问他小葱姐姐的事,心里警惕起来:女娃儿的事你老打听做啥?
一抬头,只见坐对面的大哥瞅了自己一眼,板栗表哥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黄豆立马浑身十万个心眼子都张开了。
小娃儿笑得一脸灿烂,对曾鹏道:“嗳!我小葱姐姐跟云姨学医。”
曾鹏又顿了一下——这话刚不是说过了!
他再接再厉问道:“听说张家大小姐心善的很,常帮佃户的孩子定期诊脉?”
这时爆炒黄鳝端上来了,黄豆神情十分欢喜,又要了碗白米饭,就着黄鳝大吃起来,还示意曾老爷也吃,“这红辣椒炒黄鳝我最爱吃了。总也吃不够。”
曾鹏随意搛了一筷子吃了,确实又嫩又滑,连黄鳝骨头也剔除了,一片片的,吃起来毫不费力,配着红艳艳的辣椒丝,好吃也好看。
只是他今儿却有些食不知味,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黄豆连连点头,道:“我小葱姐姐就是学医的。”
曾鹏差点将嘴里的黄鳝吐出来——怎么还是那句话?
按这娃儿先前的表现,不是应该详细地跟他说张家大小姐如何心善、做过哪些善事吗?他听了再提点几句,个中详情不就都清楚了!
他深吸了口气,见无人留心这边,连板栗和葫芦也在跟那个什么“文青”说话,便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怪道那天碰见她和一个女孩子采药草。也不知是何人。”
黄豆也不接话,只顾猛吃,那浅浅一小碟子炒鳝片很快就没了。
曾鹏见他不答,奇怪地问道:“你也不知道她是谁?”
黄豆含着一嘴饭抬头,诧异道:“我又没瞧见那人,咋晓得你说的是哪个?”
曾鹏忙道:“我模糊听见你小葱姐姐叫她‘淼淼’。”
黄豆恍然,将饭菜咽下去,方才对他说道:“那是我小葱姐姐师妹。”
曾鹏嘴角抖了抖——他当然知道秦淼是小葱师妹。
又故意赞叹道:“她们倒勤勉的很,小小年纪就在山上采药。”
黄豆答道:“嗳!她们都是学医的。”
曾鹏差点把菜喂进鼻子,心里不由得窜出一把火,忍了好久才压下去。
他换了个方式,对小娃儿笑道:“到底是山野乡村,没那么多规矩。在我们家,女儿家是轻易不许出来的,更不要说学医了。”
这回该争辩、解释了吧?
黄豆一脸羡慕地问道:“你们家是当官的?”
一边顺手从书生的碟子里搛了一筷子黄鳝塞进嘴。这碟子跟刚才那碟子是一样的,小娃儿觉得自己吃的还是原先那一碟。
曾鹏想,先顺着他的话回答,才好问下边的,于是面有得色地点头。
再问:“在京城当官么?是大官吧?看着老爷就是器宇不凡,好一表人物。”
又搛了一筷子黄鳝吃了。
曾鹏有些尴尬,含糊道:“也不算甚大。”
心下诧异:怎么好像有些跑题了?
忙又把话题扯回去,傲然道:“但规矩还是严苛的,府中小姐绝不可以随意出门。完全不像你小葱姐姐和她师妹这样。”
这回该解释、争辩了吧?
黄豆一脸不相信,问道:“真的?”
书生坚定地回答:“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