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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熟悉的笑颜,又被几个昔日的伙伴围着问这问那,周围人喊狗叫、小娃儿窜来跳去,渐渐找回了些许感觉,心里的悲伤淡了许多,慢慢高兴起来。
这时,黄瓜兄弟也都过来了。
可是,除了黄瓜和青莲,像山芋,已经认不出昔日的玩伴了,只记得秦瀚和秦涛;南瓜等几个小的更不用说了。
跟板栗不同,赵翔、花生和玉米此时满心兴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他们反正也不认得人,便趁着众人哭笑寒暄诉说的时候,往村里跑去。
如今到家了,不怕跑丢,也不用担心会碰见坏人,因此也没人管他们。
村里好些人都去村口看热闹去了,门户却大开着。他们跑去人家院子里,这儿看看,那儿站站,样样都觉得新奇。尤其是赵翔,他可是从未到过乡下的。
三人正围着一个刚烧的、还冒着烟的土粪堆转悠,不知在院子里烧这么一大堆土干什么用,忽然从屋里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堵个正着,双方都吓一跳。
赵翔忙赔笑道:“我是赵家的,他俩是张家的,我们都是清南村的,才回来。”
小姑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翔也不管,正要虚心请教,问这堆土做什么用,却不知从哪钻出一只大黄狗,狂叫着扑向他们。
三人心中犯怵,忙故作镇定地退往院外,一边呵斥那狗。
小姑娘忙唤狗回去。
可是,也许是他们面生,狗儿看他们不惯还是怎的。依旧站在院门口对他们示威似的狂叫。
见这狗不依不饶,赵翔手痒,捡块石头朝狗丢过去。
这下不得了了,那狗就追了出来,跳窜蹦跶,朝他们凶猛扑击。
赵翔和花生哪见过这样的。转身就要跑。
玉米忙喊住他们,很有经验地告诉他们说这时候不能跑,遂站住不动,对着狗喝骂。
狗叫声、喝骂声,引来了更多的狗。
被四五只大狗虎视眈眈地围着,玉米终于也撑不住了,大叫一声“娘嗳”,没命地撒腿就跑。
他一跑,赵翔和花生当然不会呆在原地了。三人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你追我赶地乱窜。
谁知这村里家家相通、户户相连,道路跟蛛网似的,钻来钻去就迷路了。
听着背后狗叫声越来越近,间杂着那小姑娘急切唤狗的声音,可狗们根本不听唤,依旧狂追,三人魂飞天外。更加慌不择路地乱钻。
关键时刻,赵翔到底年纪大些。边跑边努力镇定心绪,根据村口传来的声音,大喊道:“往这边!”
一个飞跃,跨过一道沟坎,姿态颇为矫健,若是脸上神情不那么慌张就更好了。
玉米和花生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忙跟在他身后,使出吃奶的力气飞奔,冲撞得各家门口大公鸡老母鸡小鸡娃到处飞跳。
三人认准声音传来的方向,终于跑出了村。
于是,全村老少和板栗、张槐等人就看见一群狗——中间又加进来几只。并且还在不断增加中——追着三个华服少年从村里窜出来,不要命地狂叫撕咬,那个声势,跟撵贼似的,顿时都愕然愣住。
赵翔看见赵三,再也顾不得丢人了,挥手大喊:“爷爷,救命啊——”
玉米年纪最小,跑在最后,被一只狗咬住后袍襟。一扯之下,绊了个跟头,跌趴在地上,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放声大哭起来。
花生听见了,慌忙回头驱赶狗,自己也是额头冒汗、小腿哆嗦。
见此情形,众人轰然大笑起来;众护卫急忙就要冲过去救人。
板栗抬手制止道:“无妨!”
果然,各家狗主人早赶了过去,有的呵斥,有的跺脚,把狗都撵回去了,这才消停下来。
黄瓜和山芋上前扶起玉米,帮他检查后面。
张大栓和张槐跑来紧张地问:“可咬伤了?”
一边拉住玉米和花生,上下查看,一边骂他们淘气,才回来就惹事。
黄瓜看着两个表弟煞白的脸色,忍笑道:“没伤着。就是衣裳坏了。可惜了这件锦袍,才做的。”
花生也没心思跟他说笑,兀自惊魂未定、喘息不止;玉米脸上还挂着眼泪呢。
不知为何,这件事让板栗十分开心,许是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因而打趣道:“当咱们清南村是随便能进的?”又问赵翔,“你们怎么就惹上狗了?”
赵三骂道:“肯定是他们皮,跑到人家院里去了。要不狗能撵着咬他们?”
赵大嘴看着偎依在赵三身边的赵翔,好奇地问道:“三叔,这是石头兄弟的大小子?”
赵三气道:“可不是!跟他老子小时候一样淘气。才回来就惹事。”又低头骂,“你要是害得玉米被狗咬了,瞧你槐子叔不扒了你的皮!”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玉米咋这么倒霉哩,小时候被狼咬,今儿又被狗咬。”张槐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儿子有什么事,搂着他百般安慰。
玉米更委屈了,扑在爹怀里抽泣。
这里明明是他家,他啥都不记得就不说了,连狗都把他当外乡人,因此哭得止不住。
板栗见弟弟确实吓着了,便命黄瓜将他送去后面,跟娘坐马车,令花生也跟去了,不许再乱跑。
乱哄哄地闹了一场,反而冲淡了不少见面的忧伤,大伙都高兴起来,喜气洋洋地簇拥着众人,连说带笑地往山边去。
郑家门口,也早聚集了许多人,有亲戚、有乡邻,之前男人们去了下塘集迎接,女人们则在老宅等候。
更有青山书院的许多书生。站在上山路口观望。
跟乡民们不同,他们神情要镇定含蓄得多,然内心却极不平静——对于少年封王的张板栗,他们是既敬佩羡慕,又有些嫉妒酸涩。
有那清高的,看见张伞鸣锣、花簇簇大队人逶迤而来。忍不住就挑剔道:“玄武王也是读书人,如此张扬炫耀,到底有失谦和。”
旁边有人轻声嗤笑道:“年兄这话说的,便是中了状元,还要跨马游街呢,何况玄武王战功累累,封侯封王?再说,当年张家老小可是披枷戴锁被流放的,如今衣锦还乡。这点威风和气势都不能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