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子被辕冽扯松了,滑落……
少年果真是十四五岁,好生白净,他反应也快,见绸子落下来了就赶紧挡住,却是露出了半张脸来。
辕冽盯着看,这少年容貌俊美异常,干净清雅,左眼微微飞起的眼梢下方,有淡淡一颗芝麻粒大小的红痣,辕冽就盯着那一双好看的眉眼和眼角那一颗痣,看得有些呆愣了。
少年站起来就要逃,辕冽抓住了哪儿肯放手,少年一手被抓住,一手捂脸,怒道,“做什么?!”
“你叫什么?”辕冽刚刚流血多了些,身体发虚,力气只够拽住那少年而已。
这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军兵的声音,“大少爷!”
辕冽一愣……是找自己的人。
少年急了,甩胳膊,“你放手!”
辕冽不放。
少年眼看着有人过来了,一着急……抬脚,踩!
……
后来的事情,辕冽都不记得了,就记得眼前一只黑乎乎的鞋底。
等辕冽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他父亲的军帐之中,左右一找,没有那少年踪影。
“哥,没事吧?”他二弟辕珞就在一旁守着他,边对外头喊,“快去告诉爹,大哥醒了!”
不多久,大将军辕陌跑了进来。此次辕冽带着一百人突围,杀敌一万,让他的大军顺利入城,得到大胜彻底消灭了北齐的余部,可谓立下了大功。辕陌本来就最疼爱辕冽这个儿子,如今更是当成了至宝,见他无碍,也是放下心来。
辕冽摸了摸胸口,却没找到那张纸条,问一旁的辕珞,“你们在哪儿找到我的?”
“乱尸堆里啊。”辕珞回答。
“没看到一个白衣的少年么?”辕冽问。
辕珞微微皱眉,摇头,“什么白衣少年?”
“呃……”辕冽想了想,“一身白衣服的,十四五岁,长得很俊很俊……”
“冽儿!”辕陌一惊,“战场之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年?你该不会,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干净?”
“来啊!”辕陌立刻命人找来了道士法师,给辕冽做法驱鬼。
辕冽就听到耳边一群和尚道士念经,身上又累,混混沌沌睡去,只是一闭眼,眼前就是那少年的眉眼。
原本辕冽从来没想过什么喜欢男人女人的事情。但是他如今岁数大了,隐约有了些那方面的念想,刚刚那少年又一提醒,他就心里琢磨,如果能有那少年那么好看,男人他也喜欢。
后来辕珞见他茶饭不思的,就问他原委,辕冽如实跟他说了,惊得辕珞赶紧跟他爹说,“糟糕了,他大哥被只白色的狐媚子给迷住了!”
于是,辕陌又让那一群和尚道士好一番折腾。
很多年之后,辕冽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少年一双眼睛。以至于他到了二十岁,男人女人一个都不曾碰过,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有那方面的念想,眼前就会出现那少年的身影。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辕冽坚信,那个少年绝对是个妖怪!将他迷了,害他终身!
五年后……
景帝十七年,初秋,南景国都城,繁华的乐都迎来了三年一度的秋试,寒窗苦读了十年的书生们纷纷从各地赶来,想要金榜题名,有一番作为。
乐都的各大酒楼饭馆都被赶考的书生们挤满了,众人以文会友,有学问的拽文,没学问的摆谱,一个个还挺像回事。
“伙计,还有房间么?”
在乐都最大的酒楼霄云楼门口,一个二十岁上下,书生打扮的男子问酒楼伙计。
就见这男子穿着一身白,外头罩着青色纱衣,很是斯文秀气,背着一个小包袱,一看就是来赶考的。
伙计见这男子衣着不凡,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便道,“这位少爷,我们这里一般的房间都满了,只剩下几间天字房,贵。”
“多少银子?”少年问,“我们两个人,要住一个月的。”
伙计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月的话,要一百两。”
“掌柜的,你打劫还是做买卖啊?”
这时候,那青衫男子身后走上了另一个身材欣长瘦削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白衣,腰间玉带,光看身形就是位翩翩公子。
伙计看了看他,有些纳闷,这男子拿着个包袱遮着脸,跟见不得人似的,不过看他露在外头的眉眼,长得实在是好,莫不是怕太好看了招惹是非?也难怪,如今世道变了,景帝就好男色,南景又是重武轻文,那些个武将大多男女不忌,好看男人比女人还招人呢。
“这天字房是最安静最好的地儿了。”伙计笑道,“二位公子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人,一间天字房,两个人住下刚刚好。今年来赴考的人多,你们来得算是早的,按如今这情形下去啊,不出三天,整个乐都就留不下一间空屋子了。”
青衫男子回头,就见白衣男子用包袱遮着自己,跟做贼似的,便问,“寂离,你住不住啊?”
白衣男子露出半张脸看他,“住!坐西朝东,大路走通,这楼风水好。”
伙计听得眉开眼笑。
那青衫男子就没再多说什么,掏出了银子交给伙计。
伙计欢欢喜喜引着两人进酒楼,要他们在账册上签名儿。
那青衫男子提笔,写了自个儿的名字,贺羽。
这伙计每年都能见好些念书人,一看书生的字就挑眉,好字啊!准有出息。
这时候,后头那个白衣人也走了上来,拿起笔,草草写了三个字,一甩笔,就逃命似地跑上楼去了。
伙计拿着名册看了看,啧啧摇头。
这时候,掌柜的走来,问他,“看什么呢?”
“掌柜的,我见了那么些赶考的书生,还没见过写字那么难看的呢。”伙计笑着,将那名册递给掌柜的看。
就见刚刚那白衣人签的名字,三个字都连在一起,笔画凌乱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伙计还想笑,那掌柜的却是一把将名册夺了过去,连赞,“好字啊!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