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心松一口气。
元华需看心理医生,否则像她这样勇於尝试,终有一天会得成功。
铭心在屋顶上坐了一会儿,刚想下来,听见有人焦急地问:“你还在上面干甚麽?”
“是元声?”
“我是卓元宗。”
“啊,我马上走。”
“夏小姐。”他叫住她。
“是?”
“谢谢你。”
“不客气。”
铭心爬下楼,元声在地下等她。
“你看你,擦破了手心。”
铭心只管问:“元华怎么样?”
“已经叫了医生来看她。”
“元心呢?”
元声没好气,“还未回来。”
铭心回房去,发觉天已经亮了。
她换上制服出发。
元声驾吉普车送她,看到她神气的样子不禁喝一声采。
那日不过是一般操练,碰巧电视台派记者访问,当值同僚分别向记者讲解了一些事实。
铭心觉得她特别疲倦,精神不够集中,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她自己认为失水准。
偷偷年轻男记者对漂亮华裔海军中尉发生极大兴趣,钉住问个不休。
“理论上说,遇到战争,你也需奉召出征?”
“是甚麽促使你从军?”
“军中有否重男轻女现象?”
“你与花木兰有否相似之处?”
累坏了夏铭心。
到最後,他还留下了名片,“有空喝杯咖啡。”
铭心忽然明白为甚麽有些明星要打骂记者。
八小时後收队,铭心松下一口气。
乘卡车回故园,铭心在座位上盹着,忽然听到尖叫声,呵,是卓元华,铭心没抓紧她,她自屋顶滑下,一朵残花似掉落地上,鲜血溅出。
铭心悸怖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司机说,“到了。”
铭心连忙道谢,跳下车子。
佣人殷勤地开门给她,大概已经听到昨夜的事,态度不一样。
管家迎出来,低声说:“元华憩睡,没事了。”
铭心一边颔首一边揉眼睛,走到楼上,脱下靴子,本来想去同元声说几句话,可是,看到床褥,说不出眷恋,她身不由己地倒在床上,脸朝下,很快失去知觉。
半明半灭间也略觉遗憾,有许多事来不及做,醒来再算吧,醒不来,也只好算数了。
她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铭心没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咳嗽一声。
“夏小姐。”那人等半晌,不见回音,门虚掩着,他很自然可以看到她和衣倒在床上,已经熟睡,靴子可爱地八字撇在地下。
啊,累到极点,像个孩子似昏睡过去。
他轻轻离去。
接着,卓元声来了,他可没有那样客气,一边叫一边推门进去:“铭心,铭心。”
看到她躺在床上,也不避忌,索性坐在床沿,凝视她晒红了的脸颊。
他鼻端嗅到盐香,抑或,那是汗的味道?
不知为甚麽,他同她说起国语来,“好好一个女孩子,当兵去,弄得似难民般回来。”
说得虽然不好,却不难听得懂,原来他也会说一两句,来上课不外是为着接近夏铭心。
见她的手落在床边,他替她扶好。
“稍後见你。”
他轻吻她的手指尖。
夏铭心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继续寻她的好梦。
卓元声走过书房,听见有人叫他:“元声你过来一下。”
“是,大哥。”
他走进书房坐下。
“我与父亲谈过。”
“他怎么说?”
“叫元华回到他身边去。”
元声急了,“元华已经饱受刺效,不如留下她在这里休养。”
“我也这么劝说。”
“父亲有无接受你意见?”
“你不认识他吗?”
元声顿足。
“元华後日起程。”
“元华在高压下更加难以痊愈。”
“还有,父亲建议斛雇夏小姐。”
“甚麽?”
“给一个外人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人家来了一个月不到。”元声抗议。
“我们会补偿她。”
元声赌气,“你自己同她说。”
书房内静寂良久。
元声问:“还有其他事吗?”
“父亲叫你注意花费。”
元声嘿声冷笑起来,“这是做卓家子唯一乐趣,若果他连这点也不想施舍,那麽,我索性离家出走好了。”
他头也不回离开书房。
第一天一早,铭心在图书室等她的学生。
有人轻敲门。
她抬起头来,一时没把那瘦削的面孔认出来,但随即看到了他的拐杖,啊,是卓元宗。
铭心站起来。
他也要到这个时候才看清楚她:毛毛鬓角,头发仿佛天然鬈曲,小小圆面孔上一双宝光灿烂的大眼睛,穿着白衬衫卡其裤,有异於一般庸脂俗粉。
她那和煦的笑容直似清晨第一丝阳光,相信这是元声来上课的原因。
“你好,请坐。”
她的声音十分清脆活泼。
他轻轻坐下来,本来要同她说辞退的事,补偿支票也已经写好放在口袋里,但是忽然开不了口。
为甚麽要叫她走呢,她是故园内难得的一股清新气流。
他也贪图她的笑语声。
卓元宗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