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貔貅当真不想理会饕餮死活。然有好管闲事的角端在侧,先他一步出声,叫停正打算挥剑的李攸,想当没看见,纯粹路过都不成。
俯视鼻青脸肿、猪头一般的饕餮,貔貅心底生出警觉。
能把四凶之一收拾成这副惨象,该是何等境界?
仙界之外,三界之内,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先时天道降下箴言,允地仙下界,迎的便是此人?
怀揣疑问,貔貅不再急着走,而是与角端并行,一路赶至事发地,以求情为借口,仔细打量李攸。
越看越是心惊。
巫修,灵石化体,实是荒古血脉,上古传承。
手中凤剑,必是荒古神器。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此地竟有荒神之力。
不对!
循着神力流转,貔貅愕然抬头,仰望天门,仙云尚未聚拢,石壁上的人物形象仍栩栩如生。
想到某种可能,貔貅激灵灵打了哆嗦,四爪都有些发软。
真如想象中那般,饕餮完全是自己送死,压根没有求情的必要!
一念至此,貔貅顿生离意。
无论李攸真实身份为何,这趟浑水都不能蹚。万一不小心,很可能惹上大祸,水没头顶,落得个凄惨下场。
可惜的是,与他同行的不是可推演天机的白泽,也不是知晓上古秘史的陆吾,而是好凑热闹又没什么眼色的角端!
看着拦都拦不住,飞速前冲的角端,貔貅很是无奈。
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明知道不对,还硬要往前凑,这是脑袋被石头砸了,还是又要破壳长角?
不解貔貅苦心,角端飞驰上前,缩小本体,落地之后,刚好同李攸平视。
“吾乃角端,路行至此,恰遇此事。仙界有定规,不得杀戮。还请上仙手下留情,饶他一条性命。”
角端开口求情,李攸并没急着应答,而是上下打量,神情有几分古怪,弄得对方满头雾水。
头大身小,背覆鳞甲,四爪锋利,如同钢钩。相较寻常荒兽,鼻子略长,旁边长的应该是角,不是獠牙。
这就是角端,有善名的荒兽?
扭头看看麒麟,外形不像,独这对角有七八分相似。观其行事,应是真心为饕餮求情,比起凶兽,倒更像传说中的瑞兽。
悲天悯人,落在凶兽身上,却和麒麟无缘,当真是……李攸摇摇头,叹息一声,神话传说果然不能相信,透过现象看本质才是真理。
角端之后那位,李攸则是一眼认出。
马身龙首,满脑袋卷毛,口中两对獠牙,背生两只短翼,尾巴卷起,通体赤金,貔貅啊!
看着看着,李攸的视线开始后移,在貔貅健美的-臀-部上扫来扫去。
相传貔貅有口无门,只进不出,是否属实?
可惜被尾巴挡住,不能一观。
李尊者神情诡异,眸光频闪。
角端等不到回答,越来越疑惑,皱起眉头,就要再次开口。
貔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蹲坐,牢牢护住某个部位。
巫修都是草石化体,以天地灵气入道,没错吧?为何对面这个却比荒兽还要荒兽?被他扫几眼,浑身寒毛都要立起,恨不能撒腿就跑。
错觉?紧张过度?
貔貅无法断定。然洞天福地近在眼前,灵力充裕,仙宝法器上百,却无半点胃口,只想转身离开,越快越好。
存世万年,飞升至今,少有这般毛骨悚然。
此种情况下,哪还有心思考虑饕餮?惹怒对面那位,自己能否脱身都是难料。
角端脾气倔,行事一根筋,貔貅之前不觉如何,当下只想狠狠给他一爪子。今后再也不和这家伙结伴出游,委实坑兽。
必须友尽!
“上仙?”
见过李攸揍饕餮的狠劲,也看到他手中的玉笏,求情之时,角端的姿态摆得极低,口称上仙,当先行礼。纵是麒麟白虎,也挑不出错,更没法找茬。
“此事实因饕餮而起。”李攸挠挠下巴,好歹是荒兽,总不好继续晾着。
“我同道侣飞升不久,择东漠建造洞府,打算久居。期间移山造海,耗费心力无算。事尚未成,饕餮忽然飞至,二话不说,便要-吞-我灵兽,噬我灵植草木,毁我洞府。尊驾请我饶他一命,可曾想过,若被他得逞,我同道侣会是何等下场,沦落到什么地步?”
李攸开门见山,没有半点婉转。
角端神情数变。
同为荒古时飞升的凶兽,彼此都不陌生,甚至称得上熟悉。
饕餮天性如此,没法改变,注定是个祸头子。
每隔千年,饕餮出洞之时,仙人和荒兽都是如临大敌,恨不能挖山藏宝,关闭洞府,只为避开这位口能吞天的主。
正因如此,角端才会拉上貔貅,在仙界四处溜达,寄希望于饕餮为祸之时,能拦上一拦。
不承想,赶到事发现场,苦主却非仙人,更非荒兽。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竟然是饕餮!
角端很吃惊。遇到这样的事,不能不吃惊。
几万年了,难见饕餮这般狼狈。
哪怕和穷奇大战,也是胜负未分,两败俱伤。对上这一双巫修,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被揍得像个猪头。
该说老天终于开眼,还是饕餮压根没睡醒,正在梦游之中?
角端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抛开疑惑,先保住饕餮性命再说。
“上仙,饕餮无礼,冒犯在先,理应惩戒。”角端细观李攸神情,小心道,“然仙有仙规,杀他于上仙无半分好处,甚至会埋下祸患,还请三思。”
“仙规?”
李攸眉头越挑越高。
“正是。”以为事情有门,角端忙道,“非万不得已,不可轻造-杀-孽。仙界四域皆奉行此规,”
“哦?”李攸收起凤剑,表情玩味,“不造杀孽即可?”
角端微顿,突觉这话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