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恍惚地下了车,揉着眉心,只觉得万分的疲惫,连走路,都变得有些木然。眼看家门就在前方,她长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那埋在后院的小儿子,苦涩犹如涟漪,在她的心头一圈圈地泛滥开。
不经意地偏过了头,她扫了一下此刻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又惯性地把头扭了过来,脚步麻木地继续向前走,可一脚才抬出,她就怔住了,然后不可思议地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又猛地扭过了头,那力道大的,差点都要把脖子给折断。
入眼所及,大树上,是军绿和白蓝相间的一团,迷彩服式样。最上面那黑漆漆的脑袋壳,正是一个小人头。冬天的树,树叶掉尽,枝桠朝天,仿佛一双双绝望地只能祈求上苍的手。而在这一片透着死气的灰色之中,突地出现那一抹军绿,是多么的乍眼。这就好像是一抹生命的鲜绿,在这灰暗的天地重生了一般。
枯树,上面吊着一个鲜嫩的小孩,可不正像是生命重生!
江母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热泪缓缓地溢出了眼眶。她站在那,哆嗦了起来,可怜地都不敢动,生怕会惊吓走这生命。
稚嫩的小孩,只有那小小的一团,双手抱着横向生长的树干,两条小腿则夹着,此番模样,像只树袋熊似的。这一幕,竟是这么地熟悉,熟悉到让江母的眼泪落的更凶了!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只看到了一张肖似小儿子的脸,正面对着他,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带着同样的纯真,略略狡黠地冲着她眨巴着。
记忆一下子回溯,时光似乎猛地倒退,也是在那个冬日,调皮的小儿子挂在树上,狡黠地看着大家为了找他团团转,他却闷声不吭地看着,自己偷着在心里乐。在她终于找到他之后,责问他干嘛呢,他却特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妈妈,我在当树袋熊呢,是不能从树上下来的哦!”
小儿子的眼睛,好黑,犹如一颗黑曜石,几欲将那灰蒙蒙的天空给照亮!于是,那一刻,成了永恒,铭刻于她的脑海之中。
她已是分不清了,小心翼翼地靠近,眼泪悄然地滑入她的嘴里,她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却忍不住笑了,一如当年那样。
“小淘气,你在干嘛呢?!”
眼里的小孩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脆声道:“我在当树袋熊哦,是不能从树上下来的哦!”
小孩的眼睛真美,黑亮黑亮的,犹如两颗流星,猛地撞入了江母的心里,一下子就重新燃烧起了她快要死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