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悲情1

作者:孔二狗

    这哪儿是个拘留所啊,这分明是个武林大会。走了个卢松,进来了个刘海柱,刘海柱刚要放出去,张浩然又进来了。而且,这里面还有个二东子。

    正在和二东子聊天的刘海柱,斜着眼睛看着张浩然和张老六。张老六的曲儿唱得的确不怎么样儿,一句也不在调上,可是张浩然却摇头晃脑的听的挺认真。看来这张浩然是个伪曲艺青年,根本没有任何艺术鉴赏力,还不如刘海柱呢。

    刘海柱哼了一声,他看不惯张浩然的跋扈,更看不惯张老六的谄媚。要是让刘海柱在张浩然和张老六之间选择一个揍一顿的话,那么刘海柱肯定选择的是揍张老六。就好比当年在东北,对中国人下手最狠的不是小日本,是朝鲜来的二狗子。让张老六这样的人有机会狗仗人势,他得比张浩然还过分。用二东子的话来说就是:我最恨狗腿子了。

    二东子又把耳朵捂上了,呲牙咧嘴的看着刘海柱。

    刘海柱乐:这小子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动不动就捂耳朵。

    张老六那破锣似的嗓子终于停止了干嚎,整个号子的人都松了口气,各个都偷偷的擦了把汗。

    “这就完了?”躺在铺上的张浩然眯着眼睛看着张老六。

    “完了。”张老六也知道自己唱的不好,讪笑。

    “那再唱个别的吧,我记得你会唱那叫什么来着?对,《白蛇传》!”

    那个年代没什么文艺活动,流行歌曲更是几乎没有,流氓 们都喜欢小曲儿。

    “啊?还唱啊!?”张老六自己也唱累了。

    “唱啊!我就喜欢听你唱。”

    “那好吧!”

    张老六又摇头晃脑的开始唱了。大家刚才的汗还没落呢,新的汗又出来了。

    “调子起低了,高一点儿”张浩然还能听出调子高低,不断的指导张老六。“再高一点!”,“哎,对了!”,“操,现在又高了,小六子,你这唱功怎么退步了啊?!”

    张老六不敢唱了:“浩然大哥,天太冷,感冒了。”

    “算了,算了,不听了,咱们大家唠唠。”

    “哎,好,大家都过来啊,跟浩然大哥一起唠唠。”张老六真是十足的狗腿子。

    除了倚在墙角聊天的刘海柱和二东子,大家都凑在张浩然旁边聆听江湖大哥教诲。尽管有俩人没凑到自己身边来,但是张浩然丝毫不以为意,开始了“浩然式”的训话,可能他觉得墙角那二位不过来听他“授课”是他们俩的损失,根本没必要非要他俩也过来。据说张浩然这人虽然岁数不是很大,但是总爱以长者自居。虽然文化不是很高,但是酷爱教育小兄弟们。尽管谁都比较烦爱教训别人的人,但是似乎都不太烦张浩然的话,因为张浩然这人似乎对党 和国家的新政策了解得比谁都透彻,在他那看似粗鲁的谈吐中,总是不乏真知灼见。

    “你们这帮混子,成天就知道打架斗殴,成天进拘留所,知道丢人不?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成天没个正事儿。”

    一屋子的人没一个答话,可能大家都觉得没法回答,因为张浩然也进了拘留所,肯定也是因为打架斗殴进来的。可能张浩然在训话的时候忘了自己也是在拘留所里面。

    看见没人答话,张浩然自己开始滔滔不绝了:“现在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们还当是文革武斗呢?现在都去赚钱了,你们懂什么万元户吗?”

    “你们肯定不知道什么叫万元户,就算是知道,你们也没见过。”

    “现在国家有了新的政策,以后不再会有什么资本主义的尾巴了,资本主义的尾巴越长越好。万元户不就是靠资本主义的尾巴致富吗?”

    “你们肯定也听收音机吧?!可是你们成天在收音机里听《隋唐演义》,那些东西有啥用?你听100遍你能成了俏罗成?”

    “就算是你成了俏罗成也没用,当今社会,你敢杀谁去?”

    “我也听收音机,我也偶尔听听《隋唐演义》,单田芳那老爷们儿讲得确实不错,但是那只是个消遣。我听收音机主要是关心政治。”

    “比如,前段时间我就听到一句话,听到这句话我就明白我将来要干啥了。你们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张老六接茬:“浩然大哥你听见啥了?”

    张浩然面有得色:“收音机上说:个体经济是公有制经济的必要补充!”

    “你们知道啥叫必要补充吗?必要补充就是说:以后就必须要有个体经济。”

    “我就准备搞个体经济了,我就准备搞个公司。”

    大家都听迷煳了:“啥?公司?啥叫公司?!”的确,公司这个词太久没在中国出现过了,现在从张浩然嘴里说出来,大家都一时不懂是咋回事儿。

    听到张浩然说这些,刘海柱和二东子也不自觉的凑到了张浩然的跟前。

    “公司你们都不懂?公司就是一个人当经理,然后再找几个帮忙的,一起赚钱呗。我当了经理,你给我帮忙,我就给你开工资!”

    大家仿佛明白点儿了:“啊?这就叫公司啊。”

    “恩,对!”张浩然是个好老师,起码不厌其烦。

    “那这个公司是干什么的呢?”

    “我想好了,卖点儿君子兰什么的,现在长春的君子兰挺赚钱。”

    张老六又接茬了:“我也听说了,长春那君子兰一盆好几百。”

    “好几万。”张浩然淡淡的纠正了一下。

    张浩然这几句话彻底把这群土流氓 震了,好几万!好几万是啥概念?国家干部一个月工资不到40块,他一盆花就是好几万。天呀!要命了,要了亲命了。

    已经把大家震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的张浩然又说话了:“不过我暂时手头没什么钱,还玩不起君子兰,我想我这公司先干点儿别的,干点儿来钱快的。”

    张浩然继续说:“我本来进来之前就想做个生意,先赚点钱,然后去搞君子兰。结果我和钢窗厂的陈卫东打起来了,就这么进来了,等我出去,一定把我的生意好好干干。”

    “你这个生意到底是啥啊?!”刘海柱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问了。

    “我这个生意,不能说。”

    “说说吧,说说吧!”大家现在都挺膜拜张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