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权道:“陛下,臣愧储君位,求陛下废黜。只是让顾将军回长州去,那边的军务,离不得他。陛下也说过他是国之长城,如今外患仍未攘尽,怎可自毁长城?”
王慎急得一颗心都要跳出喉咙,偷眼看着皇帝的五官皆已扭曲了,定权却似不察不见,仍在自顾说道:“陛下,臣罪该万死,四月的时候,臣确是给顾将军去过书信,臣只是瞧着战事艰难,去信促他勉励振奋。臣可废可死之罪亦多,但母亲和卢先生教的东西,臣终有不敢违,不曾忘的。陛下,即刻下旨,叫顾思林回去吧,李明安没有那个本事,他看不住长州的。”
皇帝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突然抬起一脚,狠狠将定权蹬翻在了地上,指他嫌恶骂道:“你是疯了么?”定权慢慢闭上了眼睛,只听皇帝怒道:“他若是嫌这里待得太安逸了,还有气力和朕说这疯话,就将他挪到刑部去!”说罢提脚便走,王慎不敢答话,也忙跟了上去。
定权也不待人过来相扶,自己站起身来,慢慢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和草屑。阿宝隐约看得外头的情形,方跑出来想要援手,已被定权挡了回去,定权望她淡淡一笑,只道:“他不肯听,我便是千古罪人了。”
太子的申辩奏呈究竟并没有递上,皇帝却一回清远殿,便将旨意发了下去,先是革除了张陆正的一切职务,紧接着便抄检了张家,又敕令三司开始连夜审问张陆正和杜蘅等一干罪员,接连之事,先后不过半日。
两日之后,主审的大理寺卿终是将张陆正最终画押的口供呈了上去,按着皇帝的旨意,虽是深夜,却也即刻开启宫门递进了宫。皇帝已经睡下,此刻披衣起身,方翻了一页,便已脸色铁青,急急将那供词看完,一把狠狠甩到了地下,勃然大怒道:“乱臣贼子!”大理寺卿只是伏地乱抖,并不敢多发一言。陈谨慌忙上来扶了皇帝坐下,为皇帝揉抹前胸,皇帝一把便将他推了个趔趄,指着他道:“去把齐王给朕喊过来!”陈谨见他面色已难看到了极点,不敢多说,忙答应着去了。
皇帝慢慢坐了下来,强自掐住自己的虎口,想了半天,终是吐出了一句话:“派人去堵住顾逢恩,叫他赶快回长州,快去,要快。”
大理寺卿悄悄退到殿外,抬首望着东面的天空,今日又已近月朔,一弯下弦月,虽然形凋影瘦,皎皎耀耀,却也将这殿阁的一檐一角都映得清清白白。只是,张陆正临了这一翻供,明日便又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