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回去见了定权,倒不敢再说瞎话,一五一十将自己与许昌平的对答都回复了。定权听完,点头道:“知道了。”看着他一脸的苦相,又笑对周午道:“罢了,那点钱,便赏了这杀才买棒疮药吧。”
眼见圣节逐日临近,阖宫上下忙得不亦乐乎,独独赵王府内却是一片沉寂。长和午后入室时,定楷正在一堆手卷和立轴之间挑来拣去,听他进来,头也没抬,问道:“可有了消息?”长和虽见四下并无旁人,却仍是上前与他耳语了几句,定楷点了点头,道:“甚是妥当。”长和等了半晌,见他并无再说话的意思,只得开口询问道:“王爷,那今年的圣节上,王爷……”定楷不等他说完,淡淡打断道:“将寿礼献上,称病不朝便是。”长和皱眉问道:“若是圣上或是东宫认真问起来,如何是好?”定楷笑道:“休说是圣上和东宫,天下人心里都清楚。既都清楚了,至多糊涂问问,怎还会认真来问?”长和点头道:“既如此,王爷预备进奉什么寿礼?”定楷叹道:“这不正在这里拣着?”长和凑上头去瞧,见不过是些字画,提点道:“虽说此礼不当过重,亦不当太简慢了才是。”
定楷示意他携起一卷青绿山水的天头,自己端起高丽拖尾纸后的白玉碾龙簪顶轴头,慢慢将它卷起,收入匣中,这才道:“一来这不是陛下整寿,心意到了即可;二来你大约不知道,陛下乐好此道,只是平日少说而已。”又道:“非是我做臣子的曲意奉迎,陛下的一笔丹青,实实断不输本朝大家。”长和笑道:“臣但知道陛下爱画,却从未有幸得见过御笔。”定楷点头道:“陛下已洗墨搁笔多年了。”又道:“多年前内府装裱书画,我倒曾见过陛下的一幅绢本工笔美人行乐图,人物笔意,皆可比《洛神》风度,惊鸿游龙,亦不足以喻之。其旁御笔题诗两首,书画交映,可谓双璧。虽只得一瞥,却铭记至今。”偏头略想了想,低低吟道:“翠靥自蹙眉自青,天与娉婷画不成。恼道春山亦阁笔,怪佢底事学……”剩得最后二字,却笑了笑,道:“太久了,记不清了。”
他虽不说,长和想了想青清韵里能入诗的几个不多的字,大概也便知道了,只笑赞道:“也是王爷心爱这些东西,若是臣过眼便忘了。”定楷笑道:“与你不相干的东西,自然便不必去记它。”一面将那只匣子交给长和,道:“便是这件吧,我且写了贺寿奏和谢罪表,叫人一并交去给康宁殿的王谨。”长和忙答应着接了下来,见他仍饶有兴致的东挑西拣,便自行下去了。
定楷的目光停在仍然摊开的几幅山水卷轴上,那画中的曲折青山一如美人的眉黛,采采流水一如美人的眼波。青山碧水,眉眼盈盈,无限妩媚,无限端庄。江山便如同风华绝代的佳人一般,值得任何一个大好男儿,用丹心,书青史,为她摧眉折腰,写下永不更异的誓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