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冬暖(番外)

作者:顾西爵

    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 单,冷冽的空气参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这一切都让我熟悉不已,只是这一次,躺在病床 上的不是我。

    我走过去坐到床 沿,昏睡中的人显得憔悴而无害,面部线条柔和甚至带着几分孩子气,不羁的黑发覆住深锁的眉心,惨白的双唇紧抿着,平日里的孤傲已不见,有的只是一份苍白。

    我低头看向他的右手,那里的伤口深且恐怖。

    利用,欺骗,动之以情,一环接一环的后招,小心翼翼地打出手中的牌,算计,走出暗道所需要的资本,连自己的生命都计算在内。

    只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对待感情却是生涩到几乎笨拙。

    我抬起头,不期然撞上那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正静静看着我的眼眸。我无措站起身,还没等我站稳手腕被他握住,“安桀……”开口的嗓音沙哑艰涩。

    “我去叫医生。”

    “等等,”他略显艰难地坐起,如深潭般的眼眸未移开分毫,语带恳切,“我没事,这样就好。”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偏了偏头,“席郗辰,我不会为了一次的感激而去接受一份爱情。”

    “我知道。”他低声说,“只是,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你的苦肉计演得很彻底。”我微微嘲讽,那个时候现在想来都有点心惊,如果没有想通他的伤痛不是作假,如果没有想通那句“除非”后面的话是除非有人按住开关,否则便无法打开石板……当警察消防员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

    “是因为……内疚?”

    我面无表情看向他,“不要试图试探我。”

    他苦笑一声,“真的,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是吗?”也许是病弱的关系,让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稍稍偏开头,“席郗辰,我已经不恨你,所以你也不必再多做什么。”

    他深深望著我,若有所思,将我的手拉到嘴边印了一吻,那种温 柔的触感不由让我一阵心慌,“你?”

    “谢谢,目前为止,这样已经很好。”

    我不知道席郗辰竟然也这么容易满足,这样的他,对于我来说很陌生。

    至于地道里感觉像脱离现实的一切,我们都刻意地不再去提起。

    “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挣脱开他的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向门口走去。

    “安桀,”平淡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不会做任何让你难过的事,你父亲那边的……”

    “我知道。”

    后面静了一会,“谢谢你相信我。还有,对不起。”

    我没再停留,开门出去,最后那句对不起晚了六年,现在听起来却已经云淡风轻。

    席郗辰住院一周,我回学校处理了些事情,并且通知了姑姑行程的推迟。

    室友并没有因为我连续几天的失踪而提出丝毫疑问,我们向来很少有牵扯,只是那位新加坡女孩每次见到我都要向我征询“叶蔺”的消息,我只能苦笑地答他即将成婚。很明显她失望不已,不过倒也乖巧地不再来烦我。

    我推迟了两个星期去芬兰,席郗辰出院后我便不再去找他,我习惯顺其自然,更何况这样的进展已经出乎我所料。

    今天把所有行李全部邮寄了出去,只留两件换洗的衣物在身边,以及那件西服。

    老实说我会再次来这个酒吧实在有些欠考虑,晚上来也绝对选错了时候,幽暗的环境和比白天多出好几倍的人让我有些不舒服,而上次来碰到的那个调酒师今天似乎也不在,我问了一个服务员,他的目光充满笑意,“你找Jeff啊?他周末都很忙的,他必须应付很多小妞 ,我想你要见他只能等下一个礼拜了。”

    我考虑了一下,“那你们老板在吗?”

    服务员这次很明显得挑了一下眉,“哈,那你必须等到明年了,当然,明年你也未必能见到他。”

    我想了想最后把手上的袋子递上去,“麻烦你把这个给你们老板。”顿了下补了一句,“随便什么时候。”

    他看上去有些犹豫,我说,“我可以给你五十欧元。”

    他笑了,“你可真大方。”服务员接了钱和袋子,“基于五十欧元,我有义务提醒你,我们老板不近女色的,即使——”他瞟了一眼袋子,“你送了一件相当不错的衣服。”

    我不想多谈,东西归还就可以了,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不料还没出门口刚才那人便追了出来。

    “你送信用卡?!”他显然已经将袋子里的东西都瞧上了一遍,并且相当吃惊。

    我看了他一眼,正想说明,他已经将袋子塞了回来,“SORRY,还是你自己交 给他吧,我可不想被冠上盗取信用卡的罪状。”

    “我不会告你盗信用卡的。”我申明,虽然自己这么说,但也明白他不大会帮忙了,外国人通常都很忌讳金钱上的牵扯不清。

    他摇了一下头,回身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我,“这是我们老板住的酒店,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巴黎,可能已经回中国。”忽然他看着我笑道,“你可以自己去试试,中国女孩。”

    我想,我损失了五十美元。

    走出酒吧,看着手上的袋子突然觉得有些没事找事,暗暗发誓下不为例,把东西给他,尤其是钱,在金钱方面我可能比外国人更加敏感。

    打车到达酒店时已经将近九点,来到纸张上写的房间号门口,我踟躇了一下终是按了门铃,只是没有想到来开门的会是个女的。

    “请问你找谁?”她讲的是英文。

    我想她应该是中国人,所以我直接用中文说,“我找……席郗辰。”

    她笑了笑,也马上改用了中文,“你有什么事吗?他现在在休息。”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麻烦你把这袋东西交 给他。”我刚想把东西递出去,客厅里的另一个房间门被人打开,我承认,那一瞬间我后悔自己来这里,而他已经回过头来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