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之虽然是将门之后,不过也是新将,战场经验以及对西域各国的熟悉程度和凌云不可同日而语,以前由着性子折腾,也有凌云这最后一道稳妥的保障把关,而今凌云已去,万万大意不得。
凌安之不仅研究敌军,更重要的是要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否则身在战事最前沿,用不了几年坟上就可以开始长草了。
凌安之想透了其中的关结,一改先前狂风暴雨似的进攻章程,改成了和风细雨的方式。
凡事欲速则不达,己力不足的情况下,钉子是不少,一颗颗拔才是硬道理,他打算按顺序的挨个收拾。
先是将突厥排除出战局之外,反正雇佣军打完了埋伏拿着钱就走了,可以以后慢慢敲打。
对鞑靼部落进行暗下分化瓦解,凌云生前多年经营的内线派上了用场,愿意和大楚做生意的继续往来边贸,主动来递了降书说明立场的给与安抚。
集中了骑兵和步兵的主要力量对准沃尔克部落,几路大军追的沃尔克难以落脚,把他本部落的土地全都让了出来,带着残兵败将一直往西跑到了大楚国和夏吾国之间的三不管地带。
夏吾国是位于大楚国西方的大国,女王当政,国富兵强,经济发达,南部有广袤的出海口,可不是凌安之能捏得动的软柿子。
凌安之对夏吾国从来礼遇有加,对夏吾国的通关有特殊待遇,而沃尔克跑进了三不管地带,自认为安全了,在冬天的大雪里刚想喘口气扎几个厚点的牙帐过冬。
看到这几天就要刮起了白毛风,凌安之在军营里露出久违的会心笑容,白毛风一来,天地间白蒙蒙一片,对面三米不见人,估计夏吾的士兵拿着千里眼也什么都看不到了,凌安之之所以忍了这么多天没有去抓沃尔克,就是担心大兵压境再引起夏吾国的误会,如果侦查不到安西军就不用误会了。
他吩咐凌霄和一万骑兵全部整装待发,出了军营,仔仔细细的仰面等待了足有三四个时辰,算计着白毛风明晚就会来,正好这个时间差供安西军行军压到边境线上,发令道:“出发!”
鞑靼的沃尔克牙帐搭的结结实实,听着白毛风的狼哭鬼嚎,以为自己安全了,总算是有时间表达郁闷,正扯着一口番话和部下抱怨:
“平时凌安之被传的勇猛无比,不成想却是一个缩头乌龟,亲哥哥死的这么窝囊,连打都不敢打,还在这搞什么怀柔政策,否则咱们人多势众,多个部落联合作战,大军早就入关了。这个龟孙子还专挑咱们打,八万人打咱们两万人,算什么本事!”
部下也正在七嘴八舌:“大王,咱们暂时是安全了,部落虽然多有散轶,但是到了春天就能再拢起来,到时候收拾个几万人,再打几个埋伏,直接把凌安之这个龟孙子收拾了也不一定。”
“就是,亲哥哥死了都不敢报仇的窝囊废,真是能忍,估计老婆给他来几顶绿帽子,回家都不带敢吭声的,哈哈哈。”
“…”
沃尔克过足了嘴瘾,心情好多了,嚷嚷道:“估计那个龟孙子以后都不敢巡防了,凌云也算是咱们西域各部近年来干掉的最高将领,以后别人听了我沃尔克的威名,就吓得要尿裤子了。哈哈,别说,我还真得出去尿一下,这么大的白毛风,可别冻掉了,哈哈。”
沃尔克哼着游牧民族的小曲,拎着裤子出了帐篷,漫天小片刀一样的飞雪中,一点也不敢远走,生怕迷路了被大雪埋上,刚解了腰带就看到面前的雪堆动了,还以为是看错了。
他一手拎着裤腰一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接二连三的雪堆全动了——雪堆里的雪人眼眉头发全是白的,大楚骑兵像鬼魅一样出现在面前。
凌安之久在西北行走,白毛风对他来说就是掩护,趁着白毛风将沃尔克在此扎营的残部反抗者当场杀死,剩下的包括沃尔克在内有三百人俱投降被擒,用长绳子穿成串带回了黄门关下。
凌安之让凌霄把这些俘虏全都押在凌凌河上的俘虏营,他自己骑着马带着亲兵先回关上巡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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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军见了沃尔克,无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和凌云也如同手足的凌霄,凌霄从战俘营回来,恨得牙根痒痒的对凌安之说道:“少帅,沃尔克这个软骨头的卑鄙竖子,一点气节都没有,刚才还向我下跪求饶,真想一刀宰了他。”
凌安之巡完了营,已经换上了黑色紧袖便装,身披黑色大氅,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随着时间推移,大风已经无力,白毛风变成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凌安之望着门外的大雪,微微眯着眼睛,用手摩挲着吟雪剑的剑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飘出来的道:“一刀宰了他太便宜他了,我想千刀万剐了他。”
凌霄稍微迟疑了一下:“少帅,我也恨不得亲自动手,不过担心把俘虏杀了,西域各国士兵没有退路以后会对咱们勠力死战,对咱们过于不利,还是要谨慎处置。”
故事他早就编好了,凌安之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搭在了凌霄的肩膀上,满脸冷笑缓缓玩味的说道:“小将军凌霄在暴雪中迷路,遇到了沃尔克的残部,激战之后生擒三百余人,由于白毛风关口未开放,先将俘虏押在凌凌河上的俘虏所,因有感于沃尔克投诚之心甚强,将沃尔克雪停之后押往关下投诚。”
“安西提督凌安之次日亲自出关迎接,鞑靼俘虏沃尔克等人突然暴起,点燃黑硫药,凌安之被炸受了内伤,吐血不止,因其诈降,又伤安西军主帅,凌安之一怒之下,将其在黄门关外千刀万剐,余者全部坑杀,以儆效尤。”
凌霄眼中寒光一闪,翘起嘴角笑了,“少帅高明,要不二哥的事堵的我都睡不着觉。今晚我在黑硫药里掺上面粉,引线会隐蔽得长点,不过你明天还是要小心,看我眼色行事,提前离黑硫药远点。”
凌安之拍拍凌霄的后背,将大氅解了下来披在凌霄身上:“你今晚辛苦点,弄黑硫药的时候要小心,别露出什么马脚。”
第二天早晨大雪已停,冬日的阳光照耀大地,天地间白亮一片,由于白毛风,关闭了几天的黄门关今日五更天才开放,憋了几天的商队一齐浩浩荡荡的来到关前等待放行,队伍排了好几里。
凌安之果然是演戏的好手,凌霄押着鞑靼的沃尔克和三百降兵,在黄门关前又拜又叩,通关的商队排队的时候就远远的看着。
凌安之一身银盔银甲,披上了白色狐裘披风,亲自出关接受投降,见沃尔克下跪,还走了几步要去搀扶,结果众目睽睽之下,沃尔克随行的一辆马车上突然黑烟滚滚,大家还没反应过什么事来,就听到了巨大的爆破声。
凌安之由于离的太近,纵使发现不对劲尽力后退躲避,仍然被炸得飞了出去,被严重震伤,大口吐血,白色狐裘披风尽被血染。
来往通关的商队见此惨重,无不目瞪口呆,大骂沃尔克是无耻小人。
凌霄将摇摇欲坠的凌安之扶起,凌安之演戏向来是演全套,不仅口吐鲜血,还刺破了身上带着的几个鸡血袋,弄的浑身是血,白衣红染,惨不可言。
他当即怒不可遏的断断续续当众说道:“我本以为你们是诚心投诚,没想到…又故技重施;本帅一时不查,乃有此祸;…竖子反复无常,人留…天亦不留,来人,将首领沃尔克在黄门关前千刀万剐,…以扬我大楚国威,随行人员尽数坑杀,以儆效尤。”
说完了装做被震的受了严重内伤的样子,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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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克暗算安西军,少帅凌云惨死,身上背着上千条人命,犯下的是弥天大罪,安西军将士对沃尔克恨之入骨,凌安之给沃尔克断了一个千刀万剐的极刑,大快人心。
凌霄本来就负责安西这一块军事犯罪、通敌、叛国之类的审查,沃尔克行刑当日,以凌霄为首的安西军全在黄门关下里三层外三层的观刑。
沃尔克听说要受九百九十九刀之苦,不由吓得心寒胆碎,此等丑类记不得是自己的恶性才得了这么一个因果报应,心中对凌安之怨毒极深,看到额头上缠着红抹额的刽子手拿着装着刀具的皮囊上前,也知道自己命该断绝,破口大骂:
“凌安之你这个鼠辈,设奸计诬陷爷爷,我就算到了阴间,也必然化作厉鬼,找你索命报仇!”
“你们这些安西军的狗兵,仰仗的还不是国家的投喂?当日炸死了凌云也是他技不如人!”
“…”
听沃尔克越骂越狠,凌霄倒是见惯了别人临时之前的丑态百出,骂不绝口的算一种,还有其他黯然不语的、强自镇定的、苦苦哀求的、吓破了胆屎尿齐下的。他丝毫不意外,看了看午时三刻已经到了,挥手指挥道:“沃尔克,你今日落在我们手里,也是你技不如人,开始行刑。”
刽子手是为了惩罚军事罪犯特意在军中常备的,水平高得很,先是让副手拔下沃尔克的衣服方便行刑,之后再让副手取出一条漆黑的网子,此网为鱼线和人的头发混合编成,是专门在凌迟刀数太多的时候量肉用的,极其柔韧据说还辟邪,像是裹婴儿的襁褓一样,就把沃尔克罩了个严严实实。
之间那网子的网丝细密,勒入沃尔克结实的皮肉之中,将他浑身结实的肌肉疙瘩勒成了铜钱大小。接着粗壮的刽子手就把长短两把快刀拿了出来,映着雪色闪出清幽幽不详的光芒来,任是何人,见到这两把快刀,都不免两股战战,魂魄全无。
刽子手出手如风,照着黑网勒出的网格,第一刀割下柳叶儿似的一条心口肉抛上天空,算是祭天;第二刀割右胸肉远远抛在地上,算是祭地,疼得沃尔克惨叫连天。
刽子手面不更色,一刀一刀割下去,没用上一个时辰,就把草原壮汉沃尔克剐成了一具血骨架子,眼看着惨叫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实在叫不出来。
血腥味遍布空气中,饶是安西军士兵久经沙场,看到此等惨状还是惊得木雕泥塑一般,只有来抢食碎肉的乌鸦扑棱扑棱彼此相啄拥挤的声音。
凌霄一直在关下看着他被剐的白骨尽现,再也惨叫不出来,才一扫近日心头阴霾,嘴角咽着冷笑回到了关内,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受了严重内伤”的凌安之去汇报情况。
凌安之早就洗漱完毕,少有的提前进了卧室,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一边等着凌霄的动静,准备开始“养伤”几日。
浮生难得几日闲,还得借仇人的光。
“少帅,虽然这千刀万剐下手是恶毒了一些,不过这奸佞小人身上背着咱们安西军一千多条认人命,都算便宜了他。”
凌霄坐在床沿上,伸手给凌安之按着肩颈后背,眼中凶光尽现,哪有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
凌安之作为安西提督,房间里异常整洁却显得简陋了一些,外间是书房和茶室,一架一架的书,书桌还得当棋盘用;里间一张床两个大衣柜一张桌子,四面墙上挂的全是地图,养着一树高高的盆景,其余的基本没什么东西。
凌安之翻了个身,直接枕在了凌霄腿上,他本来心情也不错,不过这么说话的工夫,又想到枉死的二哥来,虽说两军阵前马革裹尸是大多战乱时期将军们的归宿,就算是逃得过这一劫,名将也大多逃不过当权者的秋后算账,细细想来,为将这一条路,想不死太难,可能也就是戎马箜篌,看似威风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