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

作者:鹊登楼

出城应敌,初战告捷之后,景阳帝在大殿上接见了文武百官,看翼王在两军阵前有如此胆识和气势,不由得有欣喜安慰之意:“翼王类我!”

许康轶拼杀归来之后马上上朝,这一天下来精疲力尽,刚出了皇宫,就看到了自家马车,花折已经准备好药物吃食,藏在马车里等他了。

花折这一天提心吊胆,偷偷在城墙上望下去,虽然看不到许康轶所在何处,但见喊杀阵阵,炮声隆隆,日前在城内应敌已经命悬一线,可出城进了敌军的控制区域,更是九死一生。

他看似镇定,可知道许康轶从来没有如此深陷险境、朝不保夕过,端着茶盏的手和心哆嗦成了共振,水全洒了也没喝到嘴里。

后来听说许康轶已经得胜进宫了,才终于如蒙大赦一般的松了口气,药物吃食要换的衣服准备了一气,一直在宫门外拐角的地方等他。

此刻见许康轶全枝全叶狼狈的上了车,也沉稳不起来了,用力一把就抱住了他:“康轶,我们不打仗了行吗?你要是打没了,泽亲王在京城也什么都没有了。”

许康轶被这个温暖的怀抱死死搂住,听到花折心跳比以往快了不少。他缄默半晌,国家要是没有了,泽亲王更是什么也没有了。

花折见他沉默不语,周身软的脱了力似的,额头鬓角还有没清理下去的血迹,拿过温毛巾擦了他的脸一把,扶他靠在车厢内的靠塌上,想喂他喝几口参汤。

许康轶微微一偏头,声音几不可闻:“凌川打没了。”

花折不敢相信,陡然睁大了眼睛,希望自己听错了:“什么?谁没了?”

要知道凌川是凌家在京城的中流砥柱,是凌安之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兄弟平时不交流,不过不代表凌川不做事。

“…”许康轶神色倦怠黯然,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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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刚刚放亮,花折一向比许康轶起的早些,今日起的绝早,他拿着弓箭在院子里空地上一边左手持弓、右手勾弦的乱射,一边等着许康轶起床。

花折一袭墨绿色水墨画般的衣衫,在晶莹剔透的雪地中尤为明显,他瞄准的不错,弓举的高度也够,可估计是不会用力的缘故,连射几箭全都飞了靶。

突然觉得后背一热,许康轶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了,他走路一向是没有声音的,左手扣住花折的左手向后开弓,将准星瞄入黄点,右手靠弦,贴着花折将这张弓拉成了最大的弧度,贴着花折的后颈说道:

“开弓的时候,手臂伸展,用肩胛骨的力把弓拉开,只一次瞄准,不要反复晃悠,靠弦的时候弓弦对准口鼻竖线的正中央,脱弦的时候右手三指张开的要快,之后全身放松就行了。”

许康轶说完,像弹弦子似的一放手,这种光线下,他视力还有些看不清,随随便便的一箭射在了靶心上。

花折感觉许康轶呼吸间的热气喷在他脖子上,全身一阵酥麻,他还没等说话,许康轶又一支箭搭在了弦上:“你按照我说的法子,再试试?”

花折颇为吃力的又射了半天,几箭勉勉强强的算是中在了靶上,累的他鼻尖已经见汗了,忍不住伸手拿袖子擦拭。

许康轶看了半天,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花折,这张是八力弓,对于你来说太重了,你才开始射箭,用五力弓就行了。”

花折有些气喘,将弓箭随便挂在手臂上,手按着膝盖弯腰喘一口气:“康轶,我看凌安之的神臂弓比这张弓可重多了,那张弓是多重的?我如果勤加练习,能拉开那张弓吗?”

他倒不是想要是能拉开神臂弓,像凌安之一样能左右开弓着射箭威风;只不过兵临城下,人人自危,多一门技能总是好的。

社稷有难,最近王府上笼罩着阴云,大战的气息压得京城每一个人全喘不上气来,许康轶自凌川出事之后更是严肃:“神臂弓一体陨铁打造,至少要百力才拉得开,这受天资的限制,你有可能练一辈子也是拉不开的。”

“五力弓是军中兵士的标准吗?算了,临时抱佛脚,估计短时间内也学不好。”一听说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拉不开神臂弓,花折转瞬就失去了拉弓的兴趣,他当即把弓箭挂在了梅花树上,表示自己已经不想弃医从武的事了。

“殿下,你拉得开神臂弓吗?”

许康轶武艺高强,要不也不敢冲锋陷阵:“我还可以。”

现在还拉得动,不过已经感觉到力度正在从指间手臂慢慢流失了。

这个病秧子果然不可小觑,花折见他最近操心国事,压力太大,想给他调解放松一下。

他侧身回眸向许康轶一笑,飘飘似仙的轻书云手,行云流水一般错步起势:“殿下,武术还是算了,我看还是舞蹈适合花折。”

花折从容而舞,形舒意广,和女子柔美的舞蹈不同,他舞起来雍容不迫,像是王者睥睨众生的同时,又带着那么丝高处不胜寒的惆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行云流水,转身、拧腰、错步、旋转大开大合,高潮时在空中借力连旋十二圈,卷起漫天飞雪,之后精灵一样落下,花折已然站稳收势,飘飘洒洒的落雪像蝴蝶一样,还在空中打着旋的飞舞。

许康轶不知不觉屏住呼吸,觉得心越跳越快,直到花折几步走到近前来,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花折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笑盈盈的问他:“殿下,随便编段舞蹈,怎么样?”

许康轶嘴角微微翘起:“谁还敢说你跳舞跳的不好?”

花折将脑袋伸到他面前来,快速的眨了眨眼,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脸颊:“殿下,那在这里赏一口。”

许康轶转身避开不理他:“又胡闹。”

花折不依,倒退着走两步就又拦在了他面前,拉长声的耍赖:“真是的,又不让你卖身,只点一下。”

许康轶忍不住淡笑了一下,一手握着他的肩膀推开他,弯起食指在他脸上蜻蜓点水的一点——明显的敷衍。

花折明显对此等待遇不太满意,又回到他面前倒退着走:“就算是玉皇大帝,估计也不能不解风情到你这种程度,只亲一下。”

许康轶看花折非尘土间人的样子,突然心中有点酸楚着难受,这样的人间聪明殊色,想找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了个蜻蜓点水,还要在这花百般心思。

他又恢复成以往严肃的样子,不过看眉心唇线还是放松的批评花折:“蹬鼻子上脸。”

花折看这样子,知道是没戏了,不过能笑笑也好,怏怏然的和他并排踏着雪走,从敢明目张胆的吻许康轶那天起,他就已经不要脸了:“学学射箭也是好的,万一真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也许能逃过一劫呢。”

王府里如果已经轮到花折射箭杀敌了,估计就是城破军士府兵死亡殆尽了,许康轶不知所谓的淡淡说道:“我觉得你还是练好马术好一些。”

花折平衡掌握的好,马倒是骑的不赖:“为什么?”

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逃跑的时候跑的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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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轶出城一战,出尽了风头,毓王倒是没想把凌川折腾死,不过凌川想当替死鬼往网上撞,属于自寻死路。毓王一向靠他人鲜血保养,脸皮养的极厚,心中丝毫没有愧疚。

阴谋手段玩的差不多了,不能让许康轶再翻江倒海的博得贤名,他不再保存实力,为了展现合格皇子风采,开始全力应战。

毓王拖延时间,亲自出城和敌军周旋了数次,他手下世家子弟众多,还有佛平等人俱为死忠,将京城大户人家的存粮“买”出来,以应对不时之需。

金军路远,补给线虽然已经打通,但是线路太长不想久战,力求速战速决,直接出动了云梯攻城,这种云梯气势如虹,更像个一座下边有轮子攻城的木质高塔,云梯之中能装全副武装的二百多人,层层架起来和直接搭建的城墙一样,能直接登城。

一时间城墙上陷入死战,毓王一筹莫展。

说来残酷,自古以来,战争能让武器急速发展还在情理之中,可让各项技术能突破性进步的,竟然也是战争,不到战时不知道人的智慧有这么深的潜力,敌我双方各以命相搏,在鲜血中洗礼,各种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

许康轶和花折也一起趁着用早膳的时间琢磨这个事,许康轶最近身体不好,花折根据他的体质用药,找他能耐受的,经常不着痕迹的给他大补,今早的粥便是黄唇鱼鱼鳔粥,味道怎么做都一般,幸好病秧子许康轶比较听话,给吃什么就吃什么。

病秧子一口粥在嘴里,也不知道是难吃还是单纯的珍惜口粮:“花折,现在黄唇鱼近海也捕不到了,如此一碗黄唇鱼鱼鳔粥和一碗黄金的价格差不多了吧?”

花折拎着筷子笑:“殿下,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你问起柴米油盐来。”

泽亲王府花费甚巨,单伙食一项每年便要四万两银子,可饶是如此,许康轶也不可能只黄唇鱼鱼鳔一项就每天吃一碗黄金:“又是你自掏腰包的?”

另外许康轶的医药费也是花折在负担。

花折抬眸一笑,看着是正常说话的语气,可听起来就带着那么点暧昧:“我在王府里,就算你的人,赚的钱本就应该花在你身上。”

“…”本来想表达谢意,可要是顺着花折的话接下去,估计就是承认花折是他的人了,许康轶垂眸不语。

花折见他面无表情,马上见好就收,不能老是由着性子撩拨许康轶:“开玩笑的,殿下别生气,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少进货的渠道还是殿下给行的方便,有些东西在市面上看起来贵,渠道畅通了其实价格挺公道的。”

别说花点黄金弄几点药材,只要眼前这个人能认真吃饭好好活着,就算是天上的龙胆、地心的内丹,他也要上天入地的给寻了来。

至于许康轶接受不接受他,那是许康轶的事——选择了一厢情愿,就有可能要愿赌服输。

许康轶笑笑,当即岔开话题:“对金人的攻城云梯你怎么看?”

花折一口青菜细嚼慢咽下去:“殿下,去年在北疆都护府的时候,凌帅在新年的时候发起总攻,也用过类似的云梯,只不过当时架起来的是红夷大炮打敌军,风水轮流转,现在换成敌军用云梯打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