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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和后章新增加了一个情节。
他把脸埋在余情的削肩上,沉郁地问道:“情儿,过去的一年多,就这么陪在五蕴六尘皆空的我身边,为什么不放手呢?”
余情眼圈发红,凌安之已经足够强大,可危如累卵的时候,谁能有实力也愿意拉他一把呢?
她如果再放手,可能真的没有人愿意做和有能力做了,即使不管是不是为众人抱薪者冻毙在了霜雪,她只记得这是她戎马轻裘的少年将军:“三哥,我要纠缠到你头发全白了为止呢,还没到小情儿放手的时候。”
看来自己媳妇果然心中设定了一个放手的时候,凌安之贴着她耳边问:“那是什么时候?”
余情笑:“我在北疆说过了。”
终于轮到凌安之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北疆他和余情还没在一起呢:“怎么说的?”
余情歪歪头,调皮一笑:“大前年在北疆都护府,在你院门口,你冻掉了趾甲那一回——”
她也贴在凌安之的耳畔,吹着气告诉他:“我说了,等你灯灭了我再走。”
等他人死灯灭了再走?凌安之心下一震。
余情吐气如兰,缓缓接口道:“你那天也回我了,也说了,等我灯灭了你再走,你说话可要做数。”
他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胸口被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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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许康轶和花折住在黄门关内的军营中,许康轶本打算明天怎么让陈恒月和陈罪月去取北疆军,正夤夜在房中研究如何对北疆军平稳接手,却不想忧心忡忡的元捷进来了。
花折抬眼看了元捷眼眉拧的和绳结似的:“怎么了?”
元捷搓着手:“王爷,花公子,关下有夏吾国的人求见,好像夏吾女王和都督勒朵颜全在其列。”
花折一听就坐直了,日前花折确实要带着许康轶回国,夏吾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祖母挺高兴,本来打算亲自来接他。
后来毫无道德负罪感的花折出尔反尔密告了夏吾,说有事留在大楚一段时间,过一段再回去。而今一听这大阵仗,就知道是他言而无信,祖母亲自带着妹妹兴师问罪来了。
许康轶心下一抖,眉宇间好似有丝紧张地看向花折。
花折苦笑:“祖母寻了我多年,三年前在安西军中我偶尔遇到了妹妹勒朵颜,便一直以为我是在安西军中,前些日子说过要准备回国,却出尔反尔,结果祖母亲自来了,我这回恐怕是要做出一个解释。”
许康轶左手捏了捏右手的拇指,忍不住的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转圈:“铭卓,你当时借兵和这次说要回国,是答应了你祖母什么条件吧?”
夏吾国能当国王的必须是男子,虽然是女王当政多年,民间全叫女王是老母狼和铁腕娘子,对外也是宣称自己只是代皇帝,是代花折已经死去的皇爷爷和父皇把持朝政而已。
——而夏吾国的这一代中,貌似只有花折一个皇子。
之前许康轶没有深问,花折以前倒没向许康轶解释过,今天躲不过去了:“康轶,借兵的时候倒没说什么,只说我几年来在安西军中,和安西提督翼王交情深厚,需要演一场狼来了的戏曲线救出翼王。这一次我是真心打算回国,所以…”
总不能回国之后当一个白丁,那样犹如老虎被去了爪牙,有皇族血统便是足够招来杀身之祸的原罪,既然要留在夏吾,便要有自保的能力。他也不会像许康轶多年前的那样心存幻想,想当一个闲散王爷。
许康轶若有所失,他伸手反复摩挲着花折的颈项,花折皮肤冰凉滑腻,已经让他爱不释手了。他和花折,同为皇子,命运却大不相同,他自小和泽亲王备受打压,多年来如同在钢丝上行走,有时候深觉连呼吸都是错的,为了活着,甚至要走上这条刀山火海的路。
而花折自小是千金之子,是真正被当做王国继承人栽培过二十年的人——
许康轶抬头,好像瞬间已经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他平静地说道:“铭卓,你和我不一样,你受家族万千重视的长大,本就是夏吾孜孜以求的王位继承人。我汲汲营营的这些权势,如你来讲如同探囊取物一样唾手可得,做人做事,你全比我强多了。”
“安西军和北疆军已然起兵,我如果半途而废就是害了二十几万个兄弟,否则,我现在可以随你一起回夏吾的。”
“这么多年陪在我身边,委屈了你太多,我深感上苍眷顾,已然知足,听我的,跟着祖母回去吧。”
花折看着许康轶熟悉的眉眼,手搭在许康轶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你是怀疑我在大楚安插的钉子太多,会趁机帮助夏吾吞下大楚吗?”
许康轶淡笑摇头:“你想哪里去了,如果我真的那样想,不又变成了一个心胸狭隘的许康乾吗?”
“铭卓,我…病愈之后仔细回忆,才想到你是想陪我一起死的。以你的心智,不会算计不到想要吞下大楚,只要当时不救凌安之,西北屏障就已经倒下,上一次夏吾兵临城下,已经与内应里应外合,兴兵不退即可,何必还用做这些事。这些年泼天的心血全在我身上,我怎么可能再疑你?”
花折最感佩许康轶用人不疑的胸襟,虽然也容过刘心隐那样的祸患,不过当时许康轶毕竟是少年,没有如今老成,如果当时说刘心隐、佘子墨是掺在黄金里的沙子,而今的许康轶,则完全有披沙拣金的政治手腕和心智能力了。
花折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喉结动了一下,刚想长篇大论——
许康轶已经一把把他揽进怀里,开始柔声细语地抚着他的后背哄着他说话:“铭卓,此去京城,刀山油锅不足以形容其险,九死一生,你过去数年是为了我,今天往后为了自己活着吧。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就算是事成,以后风云如何变幻也未可知,听话,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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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吾国的女王已经七十岁,鬓髪皆白,但仍能在眉眼和腰肢间看到当年的美人风采,自花折父亲重病不起就已经开始把持夏吾朝政,而今已经把持夏吾朝政十五六年了。
这一位女王是铁血手腕,数次出重手稳住了夏吾国局势,随后带领夏吾多年来经济、军事日益发展,是大楚最强大的邻国,两国向来友好通商,虽然也偶尔互露爪牙,但基本也是为了点利益,彼此心照不宣的互相满足一下就行了,而今亲自扮做商人前来,却是为了国本。
她已经七十岁,帝国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花折自八年前在天南山口晃了一下,便没了踪迹,直到三年前,竟然被勒朵颜在过境的安西军中碰见,当时老太太喜出望外,皇孙花折自小淡泊名利,有那么点虚怀若谷的性情,正对她的心思,而今她年纪渐长,不可不想国本。
因此日前花折说要回国,她当即暗暗做足了准备,为了不让孙子多心,还要亲自来接,结果发现想多了,花折虚晃一枪,朝三慕四的又告诉她不回去了,直气得她亲自前来问罪抢人。
——纵使现在的安西提督翼王许康轶、以及据说还活着的凌安之又能如何?还能置喙她的家事不成?
她和凌安之打过几次交道,定边总督凌安之当时遇害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她扼腕对勒朵颜叹息道:“大楚国西北边境已经被荡平,确实名将留下来除了功高震主也没什么用,景阳帝那个老东西自认为许康乾对凌安之无恩,觉得新帝管不住他,直接来了一个兔死狗烹。”
能当女王的人,其实比名正言顺当男皇帝心更狠,不过也计谋得更长远:“但这也证明了景阳帝和许康乾的无能和短视,现在太平难道能一直太平?可怜凌安之一片丹心,才二十多岁,看那活蹦乱跳的小体格本来能再保卫国门至少四十年,就这么当了冤死的孤魂小鬼。”
当即让勒朵颜对凌安之极度好奇,皇祖母一辈子也没夸奖过谁,提到聪明绝顶的兄长勒多,也是各种小混蛋的骂不绝口,却罕见的夸了这个大楚国的凌安之几句。
所以那日在草原上遇到,她本来想来一个一鸣惊人,让凌安之印象深刻,却不想弄巧成拙,把凌安之惹恼了。
女王和勒朵颜连夜来叫黄门关的城门,却见角门开了,许康轶陪着花折,雁南飞吊在许康轶身边当翻译官,带着一队护卫走了出来。
花折已经八年没有见过祖母,当即双膝跪地,膝行向前,抱住祖母的双腿,用夏吾国的语言只叫了一句:“皇祖母,”便潸然泪下。
女王以拐杖击地,哽咽着骂他:“小孽障,大楚风景可好?乐不思蜀至此?”
少不得将女王一行人安顿在了黄门关外的接待驿站,大家分尊卑见礼,女王知道上次花折借兵伴装攻打黄门关,便是为了翼亲王许康轶,少不得多看了他几眼——
许康轶一身褐色衣裳,性沉稳寡言,看起来果毅大气,全身散发着层层迷雾般的气质,一看就是个经历多的。
祖母从小将花折带大,知道花折是个狼崽子,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讲江湖义气的,对花折能为了许康轶张口向母国借兵的原因一直想要深究:“老身便是夏吾国的铁娘子,你就是翼亲王许季?是何时认识勒多的?”
花折一看祖母的眼神便知道祖母想知道什么,他又起身跪下回禀:“皇祖母,您还记得多年前带我去大楚的京城找血液能够相融之人的事吗?我也是多年后也知道,为我默默奉血多年的人就是许康轶。”
天已经大亮,花折昨晚将许康轶安置在房间后,自己便一直出去与女王交谈,天亮后才又推门进来,进来之后冲着许康轶点了点头。
许康轶一夜未眠,一壶茶水已经泡的毫无茶意了,眼下有些发青,看花折进来,忍不住缓缓站了起来:“你祖母何时带你回国?”
花折看着许康轶眼中掩饰不住的眷恋难舍,眉目微动,沉吟一下,走近了抱紧许康轶:“国内事务紧急,祖母一会就要走。”
虽然心下酸涩,万般不舍,可许康轶也知道国本对花折的压力,他感受着那个紧贴着他胸膛的心跳声,强自压制着情绪,再难受也不能过于表现出来:
“回国之后万事谨慎,听从女王安排,不可擅自争权免得惹来杀身之祸,王位早晚都是你的,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传信出来即可。如果大楚这边的事情能定下来,我来日以故交的身份去夏吾看你。”
花折回国,走上了储君的位置,下一步也定是娶妻生子,再见面关系应该会由情人变成了故交,他和花折狼行成双的日子,终究是短了些。不过无论身份如何转换,他还是想见到花折。
花折胸腔抖动,应该是在笑:“康轶,你就这么舍得我啊?”
许康轶拍了他后背一掌:“我已知足,那是对你最好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