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凑成一堆,合伙研究镇守河北的萧承布。
陈氏兄弟跟在许康轶身边多年了,哥俩性格天差地别,真真的反应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陈罪月和性格沉稳多谋的陈恒月比起来,简直是有些相反,唯恐天下不乱,最近打仗太少,闲的发慌,老想搞事情。
听王爷这么说,他急得脚直在地上打拍子:“王爷,这二阴毒不提拔萧承布,说明还是有想法,要不嫌他抢功劳,要不嫌弃他不听话,要不西南武慈怎么提拔的那么快呢?莫不如我们去散布点消息,给二阴毒吹点风搬弄点是非?否则河北城防坚固,强硬攻城可能死伤太巨。”
宇文庭其实和萧承布还有些交情,算是惺惺相惜的老友,多年来信函不断,直到社稷军起兵才断了联系;他还有一段与众不同的经历,便是在京城时曾带着太原军在许康乾手下呆过一阵子;算是对二阴毒和萧承布全了解。
他用两个手指头捏了捏下巴叹道:“唉,这招对别人不灵,不过对外号是二阴毒的许康乾肯定灵,我们在河北和京城两个地方埋雷,之后慢慢引/爆就行了。”
就是老友萧承布可能要受些磨难,不过各为其主,也没有办法了。
陈罪月刁钻精怪,当场请令:“王爷,这些年我最擅长打听消息散播谣言收买人心,我还会化妆打扮,没人认得出我来,河北这一摊交给我罢,我去我去。”
裴星元和许康轶多年来明里暗里走得很近,经常和陈罪月打交道,知道这个人有些花花肠子,而且特别机灵,无风都能起浪的那种,只不过多年来被哥哥月亮将军压着,不敢造次罢了。
这次陈恒月远在河南战场上,陈罪月简直像是撒了欢的野马,整天研究敌军营盘,只恨不得自己身处其中才好,裴星元道:“我也觉得此计可以一试,不过陈罪月一个人行此险棋不妥,至少有人配合。”
一直听男人们说话的余情突然接腔了,主动请缨道:“王爷,若论对各地的详细情况,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而且女商人还有个优势,便是对这些官太太、夫人了如指掌,我陪陈罪月将军走一遭。”
裴星元虽然觉得自己开口身份有些不妥,不过还是忍不住摆手直言反对道:“此事不妥,余情不宜离开太原,她负责一部分军备生产和组装,很多本就是单线联系,连殿下也不知道特别详细,只有她能了如指掌。”
其余众人看似道貌岸然、郑重其事的在研讨军情,心里全憋着笑,看来裴星元就算是不能娶了余情当媳妇,这关心呵护还是真心实意的。
许康轶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余情所言甚是,对于这些后宅腹地,只有商人和女人最清楚。”
余情站起来调皮一笑一抱拳,刚想领了任务——
就看到许康轶坐直了身子镇定自若的下军令:“陈罪月,你和余家的付商姑娘一起共同商议此事,即日行动。”
——凌安之这两天就会和花折暂时回到太原前线的东大营,许康轶万万不能由着余情胡闹。
付商确实也在太原,这些天陪着余情、胡梦生等人忙得不亦乐乎,陈罪月和付商早就熟了,此时听到能和付商姑娘一起去,不由得眉开眼笑,直接跳了起来:“王爷,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们这次出门,可得穷家富路,多给我们准备家底。”
末了又狗尾续貂的加了一句:“这钱怎么花,王爷可不能问。”
余情皱了皱秀眉刚想坚持几句,可看到陈罪月这个猥琐牙碜的笑,也确实不想和他同行几个月,心道这人真是白长了一张青衣的脸,笑起来怎么跟黄鼠狼的,这么多年付商都没看上他,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许康轶正色道:“诸位,一旦反间的秘密被敌人知晓,那么间谍和了解内情的人就全要处死,所以此事万万不可泄露一个字出去。”
“是!”
凌安之将河南战事交给了陈恒月、楚玉丰和凌合燕、相昀等人,这些将领和武慈针尖对麦芒了数次,这些天也摸到了武慈的套路,谨遵凌帅以消灭西南军有生力量为主、不要吝啬火炮弓箭的战略,看住河南也没什么问题。
凌安之开始两边跑,带着花折、勒朵颜,亲兵卫队和三千夏吾骑兵,星夜赶回了太原。
凌安之行军速度太快,基本只带几天的粮食,回到太原照旧是先吃饭,他行军或者打仗之后第一顿从来是和三军将士们吃一样的,随便吃了一口之后就去面见了许康轶和裴星元。
许康轶的会客厅里就他们四个,也没外人,花折坐在他旁边喝茶解乏,也不怎么说话,就偶尔抬眼看着许康轶浅笑。
其实战况在战报中也已经了解的差不多,再看花折和许康轶眉来眼去了好几次,凌安之也实在是不好意思谈起来没完,言简意赅说的差不多了,出去巡查一下离开了一阵子的营房。
余情换上箭袖腰带的男装,来了一个箭袖添香,陪着他骑马绕着太原城两三个时辰,巡查了主要防御。
凌安之看太原府城墙坚固,护城河已经清淤后加宽加深,新兵也练的不错,其心甚慰,将马匹交给亲兵们牵走休息吃食,让周青伦也早点回去休息,他带着余情随意在城里瞎溜达。
他腿上箭伤是好了,不过他也轻易不用伤腿用力,后期在河南也没亲力亲为的上过战场,让痊愈得更彻底些。不经意之间天色已晚,见月色如钩,漫天繁星如浩瀚星河铺在天际,直接搂着余情的肩膀不走了,站起来抬头带着余情看天空。
斗转星移,好像每次过太原,他全有变化。
他背靠着一棵树往下溜了溜,把身材降到和余情一般高,逗余情道:“情儿,这回娇客去河南打仗了,岳父们没为难你吧?”
余情很少这个角度看凌安之,觉得月光清冷星河浩渺映在自己男人的眼里,显得凌安之稳重深情更好看,她调皮的拉着凌安之的手在他眼前转了两圈:“最近岳父们心中娇客已经易主,觉得还是自己女儿答应嫁给不纳妾的西北狼好一些。”
确实是亲爹,先有女儿而后有女婿。
凌安之看余情轻盈的转圈,宠溺地笑道:“大户人家女子全是弹琴舞蹈,为何我的媳妇女红粗劣,却爱舞枪弄棒?”
衣领内侧只绣了一个“安”字,勾勾巴巴的已经被花折和周青伦各自笑了一通。
——尤其周青伦嘴更坏,他也是和余情混熟了,给凌安之收拾东西的时候直接揶揄大帅:“大帅,要我看您亲自绣,也能比这个好看不少,幸亏有自知之明绣在了衣领里面,这叫藏拙。”
余情丝毫不以为耻,冲他抛媚眼卖弄风情:“大帅,说什么呢,谁说小奴家不会跳舞来着?”
凌安之心情好的时候最吃余情这一套,看着她朝气蓬勃的样子当即心里痒痒:“哟,余掌柜这会跳怎么还深藏不露啊,会跳哪一支,夜深人静,跳来给夫君看看?”
余情摩挲着凌安之满是茧子的手指,媚眼如丝:“这舞我得到兔子窝里跳去,跳的最好的是更衣舞。”
凌安之全身发麻,余情想让他去兔子窝陪她,当即嬉笑道:“余掌柜,您这是要我接客?带钱了吗?”
余情将他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指尖:“今天没带钱,赊账。”
凌安之反手一拉把她环在了怀里,伸另外一只手就去摸她身上的口袋,哈哈笑道:“没钱?我不信,赊账可不行。”
寒冬已经过去,太原吹起了料峭的春风,两个人嘻嘻哈哈在四顾无人的地方闹腾了一会,终于安静了下来。
余情借着月色看凌安之的脸,看他一切如常便放心了,开始说正经话:“你岳父们确实最近心情欠佳,不过和离经叛道的小哥哥比起来,我好歹还找了个男人。”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余情是找了个男人,可许康轶也找了个男人。
凌安之一挑眼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哦?翼王已经向家里长辈挑明了?”
余情嘴角笑晏晏地挂着一丝劫后余生似的幸灾乐祸,如果说她是离经叛道不三从四德,那许康轶就是大逆不道愧对列祖列宗,直接转移了家里长辈的火力:
“故意当面现眼给我爹看了看,我爹了解小哥哥,知道这是动了真格,不过前阵子还有心存侥幸,总觉得可能特殊时期,只是两个人在一起混几年就算了,又暗中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好像最近挺伤心的。”
月光把两个人影子拉的老长,凌安之一向知道花折风仪万种,在一起时说不出的身心舒泰:“许康轶不是断袖,只不过花折正好是个男子,他离不开,舍不下,又能怎么办?”
最近花折不在,余情照顾许康轶的时候多些,除了凌安之受伤的事瞒着她,其他的事倒是全知道:“说你和花折住在中军营房里外挨着的两间卧室里?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小哥哥提心吊胆的做噩梦。”
凌安之想到花折便有些头痛,他扶着额角道:
“他确实是作死的好手,先是和我冒死上了一次前线,之后又要去和地头蛇收账,整日里还想着怎么好好利用一下夏吾骑兵,每天过的和走钢丝差不多;没事给翼王写信就是一切安好,什么高手贴身护卫之类的,我是一刻也不敢离开眼睛,基本全带在身边。”
余情有时候也为花折捏一把汗,花折是典型的散漫惯了,一肚子主意还能一个字也不透漏,谁也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三哥,你是兵马大元帅,由于小哥哥信任尚且遭人记恨,每几天参你的密信就能堆满小哥哥的书案;何况花折布衣之身,常伴在小哥哥左右,不服气的人太多了。”
凌安之也不知道花折以前日子是怎么过的,每天犯险,却好似习以为常了似的。
告密者死于告密,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他只是不愿意和这些小人们一般见识罢了。
他好似四处漫不经心的张望了一下,目光冲着一个方向定了定,摸了摸余情冻得有些冰冷的脸颊:“晚风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语罢扶着余情的肩膀慢慢的往兔子窝的方向走,脑子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腿上的伤瞒过去。
*
勒朵颜这次也随着凌安之和哥哥花折一起回到了太原,对于她来说,此次出国之前祖母已经敲打过她,给她的任务是两个:当好雇佣军,有银子拿;看好花折,等到战事结束把花折带回国是她此行全部任务。
她趁着夜色在城中信步走了走,拿着千里眼在暗墙的孔洞后映着星月的光芒观察,远远的却看到了靠着树的凌安之和余情打闹嬉笑,凌安之露出八颗白牙笑得晃眼,和他在军中一丝不苟的样子判若两人。
后来可能是被发现了,凌安之揽着余情的肩膀离开了。
她待两个人离开后,才从暗墙后走出来,她现在作战任务不重,凌安之有张有弛,逢大事和她商量,却一步步慢慢收紧了对雇佣军的控制,在河南战场一个来月,一万八千名太原雇佣军便能够在凌合燕的指挥下打仗了,不过这些全无所谓,既然是雇佣军,目标就只是银子。
勒朵颜漫无目的在太原城郊区乱走,却不想迎面碰上了当晚当值的田长峰。
勒朵颜立在田长峰的马前,俯首抱拳给他行了一个军礼:“田将军好。”
田长峰知道此人是花折的妹妹,确实也是人间极品,纵身下马还礼道:“勒朵颜都督,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勒朵颜看着田长峰:“我对太原不熟悉,想晚上看一看街道地形,田将军方便陪我走走看看吗?”
田长峰知道勒朵颜年纪轻轻,且是女子,能够当上夏吾的都督可不仅仅是王族血统,他谨慎的回答道:“当然愿意效劳,不过到了五更天还要去向王爷奏事。”
勒朵颜启齿一笑,轻轻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哪敢打扰将军那么久,我一向听我哥哥说田将军一直异常操劳。”
虽然勒朵颜是个美人,太原初春的晚风也很凉,可田长峰和勒朵颜说话,就是不由得越来越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