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刚刚转身要打马回营传令,马鞭子才扬起来,却见到看守军营的大将派来的精瘦传令兵已经狼狈飞马到了阵前,身上盔甲上还有血迹,见到武慈连行礼也忘了,焦急道:
“总督,您今早出营之后,凌安之亲自带着骑兵,硬攻营门进了军营,现在军营内人心涣散、节节败退,眼看就顶不住了,总督您快带兵回去主持大局,否则后方难保。”
“凌安之亲自进了军营了?……”完全出乎武慈的预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武慈军营排列还不错”,武慈的反应,和凌安之预测的分毫不差,此刻凌安之意气风发,趁着武慈精兵尽出,营中空虚,带领一万安西铁骑、数万步兵直接捣了武慈的老巢,此刻正手持长戟对身边军官啧啧称奇:“拿下之后不用改动太大,我军直接就能开始用了。”
传令兵箭打得一样飞到了近前来:“大帅,武慈带兵回来了!”
凌安之陡然严肃:“不可轻敌,全力应战!”
形势陡转快到和小孩变脸一样,阴晴已换。
没有左翼,武司被俘,战死和投降的西南官军数万人,军营失守,武慈战败,西南军的战线向南退了近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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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全境战事还是稳固如同磐石,这几天天气是雨过天晴了,可大楚上方的云彩和风向已经变了。
许康轶趁着宇文庭出战的空档,将守城任务交给了田长峰,带着余情回到太原检验新兵。
他此次回太原是打算把新练的骑兵步兵拉出老巢先锻炼几战,之后分给各位将军;此时趁着午饭前的空档,两个人正在太原府衙内整理这几天的捷报——
山东战场裴星元和凌合燕集中兵力,连下菏泽、泰安等几座城市,已经对济南形成了合围。
河南前线凌安之趁着武慈精兵尽出,营中空虚,带领一万安西铁骑直接捣了武慈的老巢,最后将武慈的战线向南赶了近百里。
楚玉丰生擒了武司,磨刀霍霍,每天亲切的要去看几遍,生怕他跑了。
许康轶带领着宇文庭,宇文庭将门之后,多年来在凌安之身边智计百出,一连打了郭岭几个伏击,已经威震河北。
虞子文在北疆都护府现在已经是带领了十万人,兵强马壮,随时都能拥兵攻打山海关,直接拖住了大楚的宇文载光军队,使其不敢四处驰援。
自安西铁骑精锐被溺毙了一半之后,纵使许康轶和凌安之等人看似如常,不过凌安之只要在余情身边,则基本每晚全是在写写算算,严谨戒慎之意从每个毛孔里渗出来。所以余情一直心是提着的,而今看全国皆动,四处捷报频传,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一身英气浅绿色军装坐在许康轶身边,和小哥哥过一下这些天太原新兵的情况。
余情脑子里盘算着社稷军每个月的花费,现在战乱,丝路税收等西北各省税收全部锐减,而社稷军的军费这个月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万两,比朝廷军花费要贵一倍,即使有许康轶的走私收益打底,余家、花折万贯家财,也要往长远打算。
翼王在此,战报像雪片一样的飞了来,余情最关心的凌安之传递来的红色标筒的绝密战报终于到了,余情担心有军事部署,不好意思直接去要战报,只能倾着身子歪着脖子看。
许康轶亲自打开,看余情一副思君不见君的小样,吊余情的胃口,偶尔读两句给她听:“吾已退武慈之兵百里,下城池两座,昨日今日整顿交代了河南军务,将武司交给楚玉丰处置;明日启程前往山东,与裴将军部队会合。”
余情面上喜不自胜,心里却有些挂念,看来她的三哥最近又没怎么休息:“三哥这回去了山东,是要和裴星元围攻济南吗?”
许康轶看余情坐直了身子使劲看信的样子,思念关心之情毫不掩饰,忍不住揶揄道:“猜一下。”
花折日前已经私下里告诉了许康轶,凌帅为军费计,不会贸然出兵攻打重镇济南,不过要当强盗,会顺路摘了大楚的钱袋子睢阳。
余情本来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总觉得夜长梦多,能一日拿下京城才好:“小哥哥,你就为难我,兵贵在谋,要是凌安之的战略部署连我也猜得到,那我们怎么打胜仗?”
许康轶虽然面容依旧肃正,不过神态还是放松的,他看完了军报,重新卷起来塞回了筒里:“总之一切顺利,事情忙得也差不多了,我们用过了午膳,抓紧提前回到前线去。”
余情不能亲眼看到凌安之写的战报,心中有些怏怏然,不过有战略部署的战报确实她也不会主动去看的,万一不经意的泄露出去会流血漂橹:“小哥哥,他的字那么无拘无束,你是怎么认全的?”
她是看凌安之写给她的信看多了,适应了好久才能认全。
许康轶倒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他看到凌安之的信,一眼就能看出来凌安之是用左手写的还是右手写的,他将信纸往信筒里塞了塞,发现可能信筒里还有东西挡住了,摇了摇信筒果然听到了声响,他直接把手伸了进去,掏出来一块黄色的小石头。
余情半天也没听到许康轶的回话,却见到许康轶从信筒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这是什么?”
许康轶两指捏着小石头,对着太阳的方向看了看:“情儿,这好像是一个琥珀。”
许康轶又端详了一眼,直接递给了余情:“喏,凌帅给你的。”
余情伸手轻轻接过来,好奇问道:“怎么确定是给我的?琥珀上又没写字。”
许康轶手上触感敏锐,刚才那么一捏,就发现这琥珀上确实有字,就是刻的太小了不仔细看看不到而已,他淡淡地说道:“除了凌帅,也确实没有人能眼神好到在琥珀上刺下这么小的字。”
“哪有字?”余情笑了,拿起琥珀仔细看,发现琥珀像半个鸡蛋大小,颜色黄黄的非常通透水亮,中间被困住了一条可怜的已经永恒了的小鱼,看来确实是给她的。
余情不知道凌安之是怎么捡了这么一颗小石头,听许康轶说石头上有字,不禁仔细地看了起来,果然,比绣花针还细的字迹刻在琥珀上,眯着眼睛仔细看,凌安之含情带笑的样子仿佛就在字里:笑对世事,犹鱼之在水;甘愿思卿,因心在鱼处。
余情脸腾一下就红了,又有些心酸,两军阵前风刀霜剑忙得像走马灯似的,吃不好睡不好,每次看三哥全是瘦了点,还有心情谈情说爱。三哥估计也是太累了,才捏着个小石头,说想她了。
她正在小哥哥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却见到花折贴身的侍卫,衣服汗透了贴在身上的覃信琼一边大声喊着“王爷,不好了”,一边大步裹着风冲进来了——
余情看他这飞步流星满头是汗的样子,不免心下紧张:“你不是在前线吗?怎么突然前来?”
覃信琼进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带着鼻音地急吼吼哭道:“王爷,出大事了。”
许康轶眉头紧皱,稳重的像一方砚台:“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长峰寻了个由头,要杀我们家公子,这会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了!”
许康轶觉得全身每一根汗毛从根上全炸了起来,整个人被弹了起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反应是什么?原来是极度愤怒,他怒发冲冠:“要杀花折?大胆!为什么?备快马,马上回军营!”
许康轶和余情一边打马扬鞭带着侍卫和覃信琼冲出了太原,一边顶着马匹奔跑带起来的大风断断续续地听清楚了覃信琼复述了事情经过——
“王爷,是这样的,今天早晨不知道为什么东大营的黑硫药储备库突然间就炸了,按理说东大营的黑硫药储备库本来就在营后,远离军营,除了看黑硫药的几个倒霉的弟兄,也没炸到什么人,可谁成想公子将本来放在其他地方的药材前些日子转到了空着的黑硫药库,这下子全炸没了,田长峰这就要治公子的罪。”
许康轶在马背上气得青筋暴跳、面色潮红,丹凤眼都瞪成了圆眼睛,胸中火气按捺不住,怒道:“就因为这点子破药材,田长峰就敢杀花折吗?”
覃信琼也是急得哭哭啼啼:“王爷,田长峰说是花折没有军令,是胡乱占用的军用仓库,而且药材中可能有的用硫磺熏过,带来了火星点着了黑硫药库,这是第一罪;第二罪是两军阵前,药材全没了受伤的弟兄如何医得?中午伤兵便要断药了,群情激愤军心涣散,不杀他不足以平息众怒,说是即刻处斩,我看着态势不对,让小厮先去前线找宇文庭将军救急,又担心他们两个谁也管不了谁,才偷偷跑出来找殿下您了。”
余情听到这也是火冒三丈,她回手便吩咐胡梦生道:“梦生,你别急着和我回东大营了,马上带着几个人回太原,调拨药材,估计最晚明天凌晨就到了,记住,先调拨必须的药材,不要贪多,足够应急就可以。”
许康轶关心则乱,看着天上挂在头上的日头,担心回去了来不及了,又气又急,胸膛起伏大口喘气,他才离开两三天,就有人敢对花折下手,这个事可大可小,虽然确实军令在上,但是只要说是意外即可,何必抓着不放?
覃信琼此刻恨透了田长峰,田长峰这些天受伤,他们家公子不计前嫌尽心尽力,如果不是因为田长峰伤口感染需要治疗,翼王殿下肯定不会把公子放在前线东大营里,这可倒好,原来是借机行事。
覃信琼跟着花折已经快十年了,对他们家公子和田长峰的过节心里也是明白:“王爷,我不敢耽误时间,一边通知了宇文将军,希望宇文将军没有走远,能及时赶得回去;花公子还不是为了给田长峰治伤才留在了东大营?”
覃信琼给田长峰穿小鞋下眼药:“要我看这田长峰绝对是故意的,就是看您有公务出了军营,诓骗了把公子留下之后设下诡计害他,谁不知道我们家公子是您的贴身大夫,这也是看凌帅和裴将军全不在,不把王爷您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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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长峰日前受了箭伤,箭头上抹了脏东西,导致伤口感染不能出战,加之田长峰本就最擅长守城,凌安之安排给田长峰的任务本就是坚守东大营,不得有失。
早饭时间,东大营突然听到了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所有营帐桌案全跟着晃了晃,士兵被震耳鸣不算,多有站立不稳不慎摔倒者。
田长峰饭也不吃了,听了听震动的方向,却是在阵后,放下饭碗,拧眉问道:“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是敌军偷袭吗?”
顷刻间小亲兵就满脸黑灰的跑回来了:“田将军,弄明白了,是东大营后边的黑硫药储备库炸了,死了四五个看库房的弟兄,黑硫药库有一半还放了军用的药材,这回全没了。”
田长峰也不多话,披甲提刀起身:“带我去现场看看。”
正好伤病所也来了医官和医童需要到库房取药,田长峰和取药的一起到了,医官看到此处仓库已经夷为平地,四处全是溅起来的石头和大坑,不禁挠着脑袋犯了难:“这伤兵等着用药,如何是好?”
田长峰看到医官断喝道:“以前药材放在东库不是好好的吗?做什么放进了军火库?”
医官当即吓得跪下回禀道:“田将军,是这样的,前一阵子连日大雨,东库门窗不严,药物多有受潮者,是花折大夫看到放黑硫药的军火库防潮防火,才下令把药材搬了来。”
田长峰等着的,便是有人提到花折,当即问道:“可有药材出入黑硫药库的条子?”
医官一愣,心想药材又不是军备,当然出入不了军备库,当即摇头道:“没有准入准出的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