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轶几天未置可否,将帖子留中不发,李勉思更确定许康轶是心中有想法有安排,他瞅准了时机,直接将八个美人送进了翼王府,反正许康轶只要不是睡在御书房旁的几间卧室中,就是回到翼王府过夜。
花折起早有事,出去后才带着代雪渊从外边回来,刚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送来厚重大礼的李勉思正等在门口向他抱拳了:“花尚书好早。”
花折脚步一滞,一看到柳绿花红、弱柳扶风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旋即笑了拱手道:“李大人忧国忧民,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操心,是我考虑不周了,看来我奉上的心思还不够通透,以后要多和李大人交流。”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李勉思又说:“新人嘛,就是要放在新宅子里,还有有劳花尚书将此事和陛下说一声。”
花折倾身伸手相让:“李大人费心费力万事谨慎,有劳了,里边请用茶。”
李勉思站得笔直,得圣心嘛,凡事讲个先机,花折还是清高了一些,嘴角得意的一勾:“哪里哪里,花大人术业有专攻,年轻有为,是大楚也是出了名的神医圣手,陛下对您更为倚重。”
小春风飕飕的一刮,李勉思一抬头和代雪渊感情复杂的目光对上了,怎么代雪渊眼中的内容这么莫名其妙的复杂丰富呢?
花折一切如常,绕过亭台楼阁,随手指了一下第二进院子里门上的牌匾,李勉思抬头一看,就知道是陛下既有风流又有风骨的传世字迹:看山山已峻,望水水乃清。
再向院中看,牡丹盛开,梧桐疏影,说不尽山水变幻,雅致自然,立着的石敢当上、门廊上、小桥流水上,许康轶的字迹随处可见。
花折陪李勉思喝了茶,把李勉思送走后,看太阳冉冉升起,收拾收拾进宫去了。
处理起事务来时间飞快,花折以御医的身份陪着许康轶忙完了一天的政务,晚上许康轶眼睛看不清楚,懒洋洋的靠在了御书房的软榻上:“铭卓,每日里四方奏折雪片一样,我深深觉得不眠不休也看不完,怎么办?”
花折大病初愈之后清瘦了一些,不过露出的手臂上依旧肌肉匀停线条优美,正提着笔在御书房里画水草和隐藏其间小红虾,他倒是舒服清闲的很,连需要他照顾的病人都变少了:“让九位内阁大学士多分担一些,你随机抽查就行了。”
许康轶对这个答复不满意,就算是内阁大学士全累死在工作岗位上,还是很多事送到案头来:“铭卓,我之前当北督道将军和考功部侍郎的时候,你可是帮我处理过不少杂事的?”
——这样还能把花折拴在宫里,多陪他一些,免得有时候一两日抓不到影子。
花折摇摇脑袋,清澈的双眼含着笑:“当时可以,现在我若还这么做,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许康轶登基之后,也深感身不自由,虽然他已经把写起居注的任务交给了元捷,这个职位算是名存实亡了,不过宫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确实花折干政的话,逃不过朝堂下那些言官御史们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从软榻上爬起来,脑子里开始想着科考的事,之后也不批阅这些山一样的奏折了,堂而皇之的带着花折出宫了,听花折神秘兮兮的说翼王府还有一份大礼,不知道是何物?
他刚回到翼王府的内苑,角门一推开先闻到了香味,奇怪道:“怎么这么香?余情带着女眷来过吗?”
没用新奇上一刻钟,刚进了内院更觉得香风四起,八个纤腰一扎、风情万种的美人徐徐行礼,各个千娇百媚含羞带怯:“陛下吉祥,花尚书吉祥。”
他转头疑惑地看向花折:“送给你的还是你弄来的?”
——翼王府现在名义上可是人家花折的。
花折把手往身后一背,不回礼也不搭话,似笑非笑像个神仙似的直接迈进了书房。
许康轶挥手让这些女子退出去,抬腿也跟了进来:“这就是翼王府的大礼?”
花折回头撇了他一眼:“那当然,李勉思大人费心,可能需要陛下您挨个去亲自拆一下包装。”
许康轶一伸手搭上了花折的肩膀,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脸看:“听起来好像挺大度的?我怎么还闻着一股醋味啊?”
花折往书桌旁一坐,随心所欲的靠在椅背上端着下巴阳奉阴违:“怎么会,因为八个美人吃一顿醋,陛下的后宫里还有四万呢,掉醋坛子里,早晚得淹死。”
许康轶嘶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丝愠意:“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康轶。”
花折知道许康轶的品行,身边美女如云也没见他多看过谁一眼,刘心隐事后也当了四五年老和尚,倒也不至于真的争风吃醋,压下心中这点不快:“你想怎么做,全依你,有什么事提前告诉我就行了。”
许康轶伸手搂住了花折的脖子,感受到他肩膀有点僵:“怎么,全依我了?这么大方的把我往四万佳丽床上推了?”
花折稍微低了低头不看许康轶,眼睛盯着地面,好像地毯上能捡着钱似的,不大方又如何,他是永远也见不得光的“太医”,也不会生儿育女。
许康轶看他好像有点气恼,伸手摸着他的脸坏笑:“勒多,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放弃夏吾王位助我起兵的时候,不就应该想到今天吗?”
花折终究忍不住任性回嘴道:“是,四万佳丽,每日一换也够临幸好多年了,陛下保重龙体,我会把太医当好,让四万佳丽全能雨露均沾。”
许康轶:“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花折理性里知道许康轶是用话挑他,可感性里有些压不住心头的恼火:“今日如何,当初又怎样?我总归不能沦落到还要和后宫佳丽争宠,反正如今对陛下也没什么用了,干脆放了我去编一套万民医典。”
许康轶笑道:“这是要舍我去了?”
花折傲气地抬起头:“如今天下定了,我也自去寻几个美人,来一个裙下忘忧才好。”
许康轶看花折这故意赌气的样子:“你敢?”
花折偏着头不再看他,哼了一口气道:“我有什么不敢?你要是恼怒,这不是心口窝小南楼,再来一下就是了。”
“嘶…”看来这花折也不是全没有脾气,好像说着说着真有些恼了。
不过想想也是,许康轶这么多年呆在男人堆里,花折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身边能蜂飞蝶舞到眼花缭乱的程度。
花折有点火气的眸子偷偷扫到许康轶带着丝戏谑笑意的目光,气焰不自觉的掉了一半。
烛台再亮,许康轶也看不清花折的脸,他忍不住一边摩挲着一边眯着眼睛仔细看:“铭卓,我好像很少看到你生气。”
花折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带了些火气:“我…不是故意的。”
许康轶轻轻吻他的额头唇角,说出的话好像风轻云淡,盲眼看不清,倒显得深不见底的一片深情:“铭卓,你赌气的样子,挺好看的,以后有什么委屈想法,别忍着;别人送来了你看着不舒服,直接打发去郊区宅子种地算了。”
花折喉结一滚:“亏你想得出来,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送到郊区宅子种地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许康轶面色执着,双手全搭在了花折的肩膀上,和他四目相对:“什么四万佳丽、无尚权势也抵不过我的铭卓一根手指头;把你留在大楚就是为了两情朝朝暮暮、长相厮守;记住,我就是你的康轶,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花折额头靠在他肩膀上,扯了好几次唇角终于露出个笑容,有点不好意思了:“康轶,我知道你会怎样做,我就是…”
——就是已经爬到了许康轶头上去,被惯得越来越上天了,看准了许康轶的意思,还是忍不住试探他,拿点许康轶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的旧事辖制他。
许康轶贴在他耳边,轻笑道:“铭卓,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如何?”
花折觉得之前确实小看了许康轶,外表严肃内里闷骚,多钟情的话随心表达,从不脸红,他把二人之间拉开点距离直视许康轶的眸子:“当真?”
许康轶罕见调皮的挑起了凤眼的眼角:“看我的铭卓愿意不愿意了?”
许康轶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他和花折更自在些,不过后宫规矩森严,总不能太离经叛道,估计还是要细细图来:“铭卓,你刚才说,想编一本万民医典?”
——花折这些年精读了医书无数,不仅大楚的千年医学沉淀、连邻国的医术也已经尽数学来,非常清楚的知道所有药物的药性,编一本医典确实造福万民。
花折点头:“我和余情商量了这个事情,觉得可行,当时研究典藏书籍的医官和书官全都在,再加上现在太医院的力量,汇编个两三年,可能要编几千册左右,应该能够成事。”
许康轶突然想到宫闱佳丽的事来,他登基之后没踏足过后宫,平时在宫中也全是睡在御书房,不过最近几天确实让内务府清点了后宫,将后宫名册、年纪、出身、籍贯和亲属关系做了个统计,今天下午才报上来。
想起这份名单许康轶便觉得荒诞,手不经意的拍着自己膝盖,声音透漏着一丝鄙视和匪夷所思:
“铭卓,我父皇和二阴毒确实荒唐,后宫佳丽四万人,贪多嚼不烂,要我看和动物也差不多,这么多美人当花看也够看一阵子了,怎么宠幸得过来?这几天我就要处理这个事,到时候别弄得宫里那么多眼睛,我想让你陪我溜溜御花园都不行。”
许康轶第二天晚上留宿在宫中御书房,还真发生了一件惊悚的事——
他晚上独自在书房就寝,却找不到水晶镜了。
内监们战战兢兢,额头吓冒汗了:“陛下,奴婢马上去拿备用的来。”
许康轶也不让身边伺候的内监们找了,挥手让他们出去:“我先就寝,明天早晨找来就行。”
夜里万籁俱寂,陛下休息,连宫内树上的鸣叫的夜蝉,也被侍卫们用网兜捉了去。
书房外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四只穿着软鞋的脚来,静悄悄的像猫一样落在地上,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看月白色斜襟宫服的打扮,是伺候御书房的女官,她们两个人脚步轻的像幽灵一样,就飘进了卧室门口。
许康轶未关窗,晚风吹得下了一半的床帐微微而动,他一身深蓝色寝衣,耳朵动了一动,之后困得不行,翻了一个身,脸朝里继续睡。
两名女官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壮胆似的点点头,咽了一口口水,从怀中掏出了——一条系了样式特殊扣子的绳索?
一切静悄悄的,她们是曾经废帝许康乾身边的女官,是二阴毒宠幸过的美人,可谁成想新皇帝如此歹毒,没给二哥留一条活路?她们觉得非死无以报效先皇,舍得一身剐,当刺客想杀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小老板们追文,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