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北两边唇角翘了起来,语气沉稳,声音欢快:“那好吧,我要求你帮我做一件事,之后,你要把心里的包袱放下。”
花折含着眼泪笑了:“你说。”
小西北:“估计以你的聪明,也猜得到,其他的话,我全可以和我师兄谈,不过有些感情上的事情,我觉得说起来怪怪的,你去帮我和他说。”
花折点头。
凌霄:“我…对他动心,现在想起来,和我曾经的经历有关系,我打小失母,三岁失祜,成了孤儿,寄人篱下,在叔婶家中讨一口饭吃,也曾经渴望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疼爱我,可又饱受婶娘虐待,生命中一直是黑色的小可怜,吃一顿饱饭和不挨打都是奢求,所以不喜欢女人。”
“在遭遇变故以为生命的烛火就要熄灭的时候,有一个人像道光就那样出现了,不仅可以吃饱穿暖,还可以带着我梦寐以求的读书习武,不仅尊重有加,还陪着我上山下河的快乐,我和他一起长大的,有特殊的经历,又是同起同卧,知道彼此的一切,我接触不到其他人,实在看不到世上还有什么其他人值得想念的了。所以,和曾经的你一样,那个人是世间值得,爱了就爱了,爱得坦坦荡荡、实实在在,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花折心惊肉跳,的确,越是禁忌,越是不说的时候,那种感情就越诱人,像毒药一样,慢慢的在四肢百骸是蒸腾发酵,成为附骨之毒,饮鸩止渴的结果就是最后变成排解不掉的孤独。
——我爱你,我是谁?心无所依,我要去往何处?
温柔眼眸中乘着温馨,凌霄和花折对视了一下,笑笑:“可是我现在不同了,我每天全在阳光下,周围被爱包围着,如果说有不甘心的,就是还要休息睡觉,太耽误玩的时间了。”
“把我抱在怀里、扛在肩上每天陪我胡闹的人是师兄,让我补偿到缺乏的童年时光;教我琴棋歌舞的人是花折,是大楚最会照顾人、最有手腕的男子;每日里带着我读书打算盘的是余情,是大楚英气灵性的女子,是给了我两次生命的人;给我当跳马的人是许康轶,是尊贵的陛下;还有好几个雪娃娃一样的小伙伴,就像宇文妹妹星星姐姐她们,我的注意力太分散了,根本不够用,你告诉我,我还会再饮鸩止渴吗?”
花折有些偷偷的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凌安之的做法是对的——全在于自幼的环境和引导,小西北整日里一堆水灵的小姑娘们围着,陪他玩的,照顾他的,注意力太分散了。
小西北:“好啦,这些话你转述吧,我觉得和现在自己爹说这些,太奇怪了,拜托了。”
“还有,菜馆不错,归我了,哈哈哈。”
花折明了了凌霄的意思,心中犹如团团白云飞起,用小勺子撇着餐后酸奶上的奶沫喂他:“吃一口,我现在就出门吩咐伙计,把菜馆落到你名下。”
小西北刚想说好,却看到包厢的门哐当一下推开了,他眨着若有琥珀光的眼睛嘲笑道:“伙计们来得也太快了吧?”
紧接着木桩子砸地似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进来四五个大汉,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
小西北一看楼下伙计不长这样,从干爹腿上下来,站在了地上,抬头问道:“你们是谁?”
进来的四五个大汉是这条街上的地痞流氓,听说此处要新开一个亮堂的饭馆,胆大包天的来收“税”来了,看屋里一个书生一个小孩,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未起身的花折问道:“你就是菜馆的老板?”
包厢门敞开,花折听到了楼下传来伙计的□□哼哼声,看来应该是被撂倒了。
花折什么场面没经历过,觉得这四五个收租子的特别好笑,不过他带着孩子,也不想和此等粗人一般见识:“对,菜馆是我开的。”
“小白脸,”络腮胡子四方脸的流氓伸腿往一张椅子上哐当一踩:“你们新来的吧,我给你们讲讲规矩,今天第一次来,彩钱是三百两,到时候让你们平安开业,每个月给爷爷们一百两银子,爷爷保你平安!”
小西北被无视了,抬小脸看着流氓们问道:“你们登门就要钱,这可是天子脚下!”
四方脸哈哈大笑,身后的小弟们站得挺胸叠肚,无知者无畏:“爷爷绰号混京龙,这一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和天子比起来,差别还有点,那就是皇上是瞎龙,我是真龙!”
小西北往干爹和包厢柜子中间站了站,一本真经:“各位怪叔叔,真龙是要升天的,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呦,”流氓们哈哈大笑,像横行霸道的螃蟹:“小兔羔子,你断奶了吗?打算怎么送叔叔们升天啊?”
花折站了起来,地痞流氓就像是马匹身上的跳蚤一样,只有多少的区别,全除掉是不可能的,他打算拿点钱先把他们打发了,回头心情好的时候再收拾他们:“各位稍等片刻,我就喊伙计给各位拿辛苦钱来。”
四方脸上下打量着花折,砸着嘴唇啧啧称奇:“哎,你这小子长的还真标致,细皮嫩肉的怎么也不像个会赚钱的样,你能开这么大的馆子,是给人家当兔爷赚的吧?过来,给爷爷摸一把。”
他粗俗霸道惯了,说罢,把棒槌一样的腿从椅子上拿下来,伸手就想往花折腰里摸——
花折拉住小西北的肩膀,想往后退一步,却不想小西北嗖的一下子反倒往旁边跑了几步,他是小孩,流氓们本来也没太在意他,直到听到脆声脆气的叫骂声:“还要命的,就全别动!”
“小兔羔子,口气还不小!”流氓们一低头,发现还没有椅子高的孩子手里端着一个——铁榔头?
小西北端着的可不是铁榔头,而是最短规格的三眼神铳,这是昔日安西军神机营的必备之物,一头是钢管,瞄准了能连续发射三次黑硫药弹,三次打完,把钢管当铁榔头使,比马刀好使。
他刚才吃饱了在包厢里乱翻,就发现了柜子里有一个这东西,估计也是为了保护安全用的,正好拿出来防身。
小西北此刻目光锐利,将神铳扛在肩膀上稳稳当当一站,往他干爹身前一站:“你们要是识相的,现在马上就离开这!小爷爷既往不咎,否则,小爷爷认识你们,三眼神铳可不认识你们!”
花折身高出众,从对面站着的地痞流氓眼中,看到了窗户里出现的倒影——他内心一阵阵感动,觉得无论是十年前长身玉立的小将军,还是如今敢站在他身前的小神兽,曾经凌霄从田长峰手中救他的场景就在眼前,时间轮回,场景不变。
“哈哈哈,兔羔子口气还不小!”流氓们笑得前仰后合,觉得小孩扛着个烧火棍能有什么用,他们也不认识三眼神铳,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爷爷长了三只眼,也没看出这烧火棍有什么特殊的,还什么神铳?”
小西北不想再和他们废话,他将神铳的后座抵在了椅子上,免得后坐力太大自己太小承担不了,花折看他真要开火,一下子蹲下来用手垫住了孩子的肩膀,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第一发黑硫药弹就在流氓们面前的地板上开火了,像暴雨落沙滩一样,将地板砸出一片坑。
一股子烧焦的味伴着飞起的碎石子弥漫了整个屋子,纵使有花折垫着,小西北也勉强承受住这么大的后坐力,向后一个趔趄,后背靠在了干爹的身上:“你们走不走,第一发给你们闻闻硝烟的味道,还想用身上的肉尝尝吗?”
流氓们吓得当场跳起来了,这孩子可以啊!肉能有地板结实吗?打在身上,估计能把人打成筛子。
——而且,他们面向着孩子,看到后窗户上进来一个人,极为高瘦,轮廓分明,威风凛凛气焰蒸腾,刚才一直抱着肩膀,就那么注视着现场没有说话,看气场就知道是不好惹的练家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像孩子和大人他们全对付不了,直接互相打个颜色,色厉内荏的手指眼红嚷嚷骂了两句,之后全转身跑了。
凌安之和余情来接花折和孩子,有事来迟了些,却不想在楼下就听到了楼上在吵闹,顺窗户一看,就看到自己儿子开铳打鸟,他本来担心后坐力太大孩子承受不了想阻拦,可看到花折已经垫住孩子肩膀,知道没事,一直面带欣赏的站在背后把事情看完。
小西北一回头,惊喜道:“大帅!”
却见顺着窗户又冒出一颗圆圆的颅顶,瓒着翡翠珠子:“余…?娘,你们怎么来了?”
凌安之伸手臂给她借借力,青衣光影一闪,余情已经灵活的跳进来了:“小西北,有人欺负你?”
有人万水千山走遍,依旧有刀有盾,小西北眼神中沉稳有度瞬间褪去,神气活现浮现出来:“欺负我可以,欺负不会功夫的干爹怎么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