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北眼神呆萌,歪着小脑袋:“为什么我的名字叫做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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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霞光万道,通过书房的窗户暖暖的照进来,金斑点点的斑驳落在室内高大的盆栽上,地上铺着一块细羊皮的毯子,小西北已经看了大夫换了衣服洗了脸坐在毯子上,如果不是额头上红肿的大包和被风吹红了的小脸还非常明显,看他那沉寂的小表情,还以为中午打架的不是他。
他正端着一本绘图的《论语》,左边坐着星星姐姐,右手边站着宇文懿妹妹,他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给姐姐妹妹讲这两天学到了什么,已经讲了半天了,等余情端着水果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一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既来之,则安之。”
宇文懿粉雕玉琢,其实不太懂,只用樱桃小口咬着指节笑。
星星姐姐求知若渴,两只眼睛全掉进了书里:“小少爷,安之不是大帅的名字吗?”
小西北重重点头:“嗯,老师说了,安之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意思。”
“啊?”星星手搭在了小西北的腿上:“安之不是随遇而安的意思吗?”
“怎么可能呢?”不学无术的小西北一脸认真:“大帅怎么可能随遇而安呢?”
他们头上高大的盆栽是棵四季青,一片宽阔的叶子说话间落在书上了,宇文懿伸手就去拿。
小西北爱惜书本,看着一片亮晶晶的口水沾在了他干爹给画的插图上,大眼睛睁圆了:“哎呀,书弄脏啦,干爹不高兴了怎么办?”
宇文懿太小了,以为小西北哥哥急了,当即粉着小脸愣在当场。
小西北一抬头,发现宇文懿的小脸圆嘟嘟的镶嵌着两颗猫眼玉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像——小兔子?
星星:“小少爷,我们把书晾干吧,反正你明天不用上学去,花尚书上次教过你,要爱惜书本才是尊重知识呢,可这书还用了不到三天。”
宇文懿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嗫喏着小声说:“对不起。”
小西北注意力转移了,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脸,触感让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弹弹的,像个桃子!”
接着又伸手捏了捏。
小孩子没轻重,直接把小姑娘惹哭了,书房里变成了一片混乱。
小西北沾了干爹不少光。
次日清晨的京城,微风拂面,霰雪轻扬,确实是一副好气象。
京城簪花路上不急不缓的来了一辆深棕色双马驾辕的马车,马车后边还跟着两个骑马的武把式,驾车的小厮在一家卖高档洋物件铺子的门口的台阶前“吁”的一声停下来,接着掀开车帘,小西北从车里跳了下来。
“蹬蹬蹬”十几步上了台阶进了铺子里头,小西北问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厮:“好像这地方确实担心挺贵的样子,看门楼子修的。”
掌柜的正好早晨来铺里盘货,在柜台后边定睛看了一眼小公子,心里哎呦就吓了一跳,外人看可能还不起眼,觉得顶多就是这个黑小子家里条件好些,可他一看,当即看出门道来了。
只见这小公子就是四五岁左右,虽然额头上不知道怎么弄了一个红肿的大包,不过棕色的大眼睛一张盈着笑的脸,脚下蹬着小靴子是价值连城的蜀锦穿云靴,身上的马甲是水蓝色的穿云锦,脖子上戴着一个岁岁平安的项圈竟然是一体帝王绿的翡翠的,一看就是专门给孩子打的,小孩长的快,一两年也就戴不上了,太费料了,没这么干的。
他一看就是京城达官显贵家的孩子,人小鬼大,不敢怠慢,从柜台后转了出来,吩咐倒上清茶水端给小公子。
小西北手摸着耳朵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背着小手在本店压箱底的宝物那里站定了,指着一个镶着鸽子蛋大小红宝石西洋时钟问道:“掌柜的,这个钟漏多少钱?”
掌柜的凑上来笑,孩子太矮他稍微弯着腰:“小公子好眼光,这个西洋时钟值钱在做工和红宝石上,而且它有个小机关,只要到了整时辰,里边的喜鹊就会出来,喜鹊也是绿宝石一体雕刻的,价值一万六千两。”
小西北向后一躲:“哇,好贵啊,我爹好像几年也拿不到这么多俸禄银子。”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和正常的童音比起来,稍显低沉:“掌柜的,你不是看我小漫天要价吧?”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把西洋时钟捧出来,用手绢垫着,唯恐留下指痕:“小公子哪里话,我们店铺开了多年,一向做的是熟客生意,京城大家盘根错节全有交集,骗了一家的公子,其他也马上知道了,再者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大,看小公子器宇不凡,敢骗你背后的大官不成?怎么敢占你的便宜?”
小西北思索了一下,觉得言之有理,吩咐道:“现在给我包起来,钱财一会送到。”
身边小厮急了,小声制止到:“小少爷,咱们看看得了,你买这么贵的小玩意儿干吗呢?”
小公子洋洋得意:“昨天给语文妹妹读书,把宇文妹妹逗哭了,我答应送她一件稀奇玩意儿,她才不哭的,我快点买了给妹妹送去;昨天一起读书的还有星星姐姐,她最喜欢漂亮东西了,我刚才不是买了一个黄金的星星也送给星星姐姐吗?”
掌柜的憋不住乐了,觉得这黑小子姐姐长妹妹短,从小就挺有眼色的,把西洋时钟又锁进了琉璃柜里:“小公子,我们店里摆着它都没想卖出去,您看着玩一会罢。”
小西北看着店老板,有点不乐意了,童音脆声脆气:“你这掌柜的,你是看我买不起吗?帮我包起来免得一会耽误时间。”
包完了可能干爹来了会不好意思点,能给他付账的概率大一些。
掌柜的笑容满面:“小公子,真别说,京城能花这么大价钱买这么个小件的事还真不多。”
小公子童声童气的继续要求:“一会我干爹来了,你就知道我能不能买得起了。”
掌柜的心想,别说干爹,就是亲爹也不可能给你花一万多两买个玩具去哄孩子,正在逗着小西北去看点别的,却看到另外一个男子进来了。
但见这男子身高八尺,月白风清风度翩翩,雅致华贵异常,掌柜的一看当即吃惊,马上换上恭敬的笑脸大步迎了出去:“花公子,花尚书,幸逢光临小铺,蓬荜生辉!您可能不记着我了,可前一阵西北商会中药材商会大聚集的时候,我对您可是见之不忘,伙计,把我新得的最好的普洱茶奉上!”
这个花公子也看不出年纪,多少年来变化也不大,虽然处事低调,可生意做得是铺天盖地,京城大官全对他敬重有加,据说连军中都给他面子。
——谁敢不给面子,据坊间传闻小料当朝天子不多看天下女人一样,多年来一半时间亲自出宫留宿翼王府。
花折一大早就听小厮来报干儿子让他带着去买东西,忙完手里的事就出来了,他点头算是还礼了:“刘掌柜的也是京城西洋件的翘楚,生意做得童叟无欺,有口皆碑,我怎么能忘呢?”
之后一低头,果然看到了干儿子脑袋上的大包,笑道:“小西北,我听说你昨天首战告捷,要恭喜你勇气可嘉呢。”
小西北到底是小孩,看着大人们又看茶又打招呼的,有点耐不住性子了,踮起脚尖就往花折袖子里摸:“爹爹,你出门带银子了吧?快给我买那个西洋时钟。”
花折上眼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有点哭笑不得,他也喜欢乱花钱,可教导孩子的时候,还是要教他有钱花在刀刃上:“小西北,如果你亲爹同意给你买,干爹才能掏钱。”
小西北已经摸到了银票,一伸手就从干爹袖子里扯了出来,拉长声音撒娇:“哎呀,要是我亲爹能给买,还用得着干爹吗?干爹就是给买亲爹不给买的东西的。”
花折和孩子打打闹闹:“不行,那种是干爹和干女儿的关系,你是个黑小子,和干女儿能一样吗?把银票还给我。”
小西北眼睛亮晶晶的,把银票拢紧了在怀里,侧头笑:“爹爹,现在民风都开放,小狼狗不分男女了,不买也得买。”
花折:“你娘也有钱,为什么不让你娘给你买?”
小西北把银票拢的更紧,嘻嘻干笑:“男人怎么能向女人要钱买东西呢,还得是干爹您支援才行。”
花折蹲下来,双手抱肩,采用迂回战术:“那你说说买来做什么吧,我听听有没有道理。”
小孩子买东西,还不是为了玩,怎么说都没有道理。
小西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扭捏了半天,自己也觉得理亏:“爹爹,我想送给宇文伯父家的妹妹,我觉得宇文妹妹笑起来特别好看,不想看到她哭。”
这么小就会撩妞了?太有正事了!花折瞬间就认同了:“儿子,你做的对,很有道理,理由充足,买了。”
“…”有点太顺利了,始料未及啊,小西北眼睛和小鹿一样亮,当即唱着赞歌给他干爹连蹦带跳的来了段天南舞蹈,他脚下打着拍子,十指舞动像蝴蝶:“干爹干爹我祝福你,早点把自己嫁出去。”
刘掌柜的听到小孩管花折叫干爹,当即精神了,平时想花钱送礼还找不到机会,而今陛下背后的大红人到眼前来了:“花公子,失敬失敬,西洋时钟就是个小玩意,平时摆在店里风水位上放着玩的,本来就不是卖品,我回头让人包好了,送到您府上去。”
花折低头宠溺的看着干儿子,笑言道:“使不得,不能从小教孩子买东西不花钱吧。”
刘掌柜的施礼而笑:“那就进价卖给小公子,八千两小公子拿着玩去吧。”
刘掌柜的将花折和小西北送出去老远,之后笑吟吟的拾阶回来了。
店里伙计们正在探头探脑,一个长着眯缝眼的在啧啧称奇:“掌柜的,后进来的男子是谁啊?长的也太好了,还那么有钱,花万八千两跟玩似的。”
刘掌柜背着手在店里来回瞎溜达:“京城大名鼎鼎的花折啊,领了礼部尚书、中原道将军和太医院判,日子过的还和神仙一样。”
伙计奇了:“今天是朝会啊,花大人不用上朝吗?”
刘掌柜的专卖珍贵稀奇玩意儿,和上层多有往来:“他前两年要辞官来着,不过对当朝陛下拥立有功,陛下特批,除了初一和十五的大朝会,他不用上朝,研究医术药材,以普渡万民。”
眯缝眼伙计奇道:“当朝天子不是一向勤勉,要求臣子也得宵衣旰食吗?花尚书这么悠哉,天子不管他吗?”
刘掌柜露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他买卖做得好,以自己能知道一些天机为荣,不过吓死他也不敢把一些高层们的猜测说出去:“天子怎么会不管他呢?”
这不是管着怎么才能让花公子舒服,让花公子自由飞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