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早让人将许子文之前的院落收拾出来,其实一真有人守着院里,倒也不用太多整理,被褥重新拿了新的晒过,添了几个丫头婆子,顺势将林谨玉也安排在了许子文的院子里。
林谨玉里里外外的走了一遍,啧啧叹道,“先生,您这院子收拾得真精致。”他不大懂赏鉴,不过瞧这些陈列摆设都是古朴雅致莹润细腻,便知不是凡品,许子文默然一笑,问道,“你跟玉笙干什么去了?”
“嗯,玉笙哥问我家里多少房子多少田来着。”林谨玉脸色很古怪,“估计玉笙哥是知道那个我要娶三姑娘的事儿了,穆离娶我姐姐前,我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玉筝哥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俩美貌丫环,要送我,我没敢收。”说到这儿,林谨玉忍不住擦汗,“又带我去什么春风楼看歌舞,我笑一下,都会被玉笙哥掐,折磨死了。”林谨玉撸起袖子,白胖如嫩藕的肌肤上果然有两处青紫。这俩大舅子,以后他要是纳个妾弄个通房什么的,还不得杀了他。
许子文笑着摸了摸,给他放下袖子,“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你明知道他们这是在考验你呢,几个舞女都能看直眼?这么没见识,活该被掐。”
“哪儿啊,是玉笙哥戏弄人家,故意弹出一个银珠子,那地上滑的很,有个女的四脚朝天的摔在地板上,胸都露出来了,我才笑的。再说,那些小妞儿都挺好看的,有胸有屁股的。”林谨玉想到自己被两个大舅子整了一通,得意的说,“我跟师爷说了,他们带我去妓院,我不去,还掐我。刚才师爷气冲冲的过去,肯定是去找他们算帐了。”
“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许子文拿着把描金象牙骨扇敲了敲林谨玉的头。
“怎么啦,反正师伯和大伯母都当我是乘龙快婿,大伯母看我的眼神儿多提我欢喜了,给师伯和大伯母知道,他们敢带着未来的妹夫去妓坊,不揍死他们才怪!”林谨玉甩了下胳膊,“这会儿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以为我是吃素的呢。”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小婢奉命请林谨玉去大老爷院中议事。
许子文刷的展开折扇,摇了两下,道,“你去看看吧,我到母亲那里坐会儿。”
林谨玉跟着小丫环走了,其实侯爵府的房屋十分对衬,许子玄许子文的院子分布在主院东西两侧,很近。这会儿没走几步路就到了,许俊卿沉着脸坐在书房上首的位子,许子玄居下首,许玉筝许玉笙都直挺挺的跪着呢,林谨玉恭敬的行了礼,许俊卿问,“谨玉,是他们带你去春风楼,还是你自个儿要去的?”
“师爷,我头一天来济南,东南西北还分不清,怎么会知道春风楼是啥地方呢?玉筝哥说是好玩儿的去处,我到了门口才发觉好像不大对,不想进去,被玉笙哥掐了好几下拖进去的。”林谨玉又展示了一回胳膊上的伤。
许玉笙忙辩道,“祖父,这小子胡说,他进去眼睛都看直了,还傻乎乎的笑呢。包二在孙儿身边伺候,都看到的。”
“师爷,玉笙哥戏弄那些跳舞的女孩子,害她们摔成一团,的确是很好笑啊。”林谨玉道,“那个包二差点笑厥过去呢。”
许玉笙恨不能咬死林谨玉,这小子看着一老本份,竟然是个告状精,林谨玉正色道,“我自小一门心思读书,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今儿去了,觉得还是不要去的好。尤其像两位哥哥这样有妻有子成家立业的,还是不要在酒色上下工夫。”林谨玉极天真的道,“听说那些女人都是狐狸变的,屁股后面有尾巴,最会迷惑男人了。”
林谨玉说得有理有据,许子玄气得踹了儿子两脚,指着骂,“你们做哥哥的,这叫干得什么事儿,还不如谨玉懂事呢!自已去祠堂领二十鞭子!”
许俊卿有些心疼,林谨玉忙劝道,“师伯息怒,想来两位哥哥也不是有意的,看我年纪小,跟我开玩笑呢。师伯,我第一次来,就惹得您生气,两位兄长因我挨打,我心里得多难过啊,以后可不敢再来了。既然兄长们都知错了,且看以后吧。”
“谨玉说得是,你们两个还不谢谢谨玉。”许俊卿对孙子倒十分疼爱。
许玉笙十分冤枉地道,“我也是听母亲说想把三妹妹许配给谨玉,才想试试他的品行呢。要不哪里会去春风楼呢。”虽说已经大婚,许玉笙也不过十七岁,他自小与妹妹一道长大,对妹妹的婚事自然关心,而且林谨玉日后是要回京城的,不调查好哪里放心妹妹嫁过去。这小子看着老实,没想到一肚子的坏水儿。
“胡说八道!”许俊卿皱眉斥道。
许子玄倒是笑了,“父亲,子文谨玉都同意了,您与母亲又这样喜欢谨玉,留他做了孙女婿也是两全哪。”
许俊卿脸色一沉,“你说什么,子文同意了?”没待许子玄点头回话,一掌落在手边茶几上,一张老红木海棠几噼哩啪啦的碎成一堆木屑,茶盏也摔了个粉碎。林谨玉吓得心呯呯乱跳,再一瞅,许俊卿那脸梢儿,吃人的心都有了。许俊卿不是傻子,听到此话再想不明白,他就白活这几十年了,起身就往外走。林谨玉瞧这势头,还不得把许子文敲死啊,他上前一步挡在许俊卿面前,朗声道,“师爷,我们两家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先生都是为了许家考虑,他欺骗您,是不想您与皇帝发生冲突!”
“让开,你没资格插手许家的事。”许俊卿恨屋及乌,看到林谨玉更为心烦。
“我当然有资格,如今朝中已经开始审理甄家的案子,由瑞王与忠顺王世子共为主审,刑部尚书工部尚书为副审,师爷,甄家已经完了!当然您或许看不上甄家,不过,您也知道甄家只是冰山一角,皇上命我协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是皇上给我的机会,我不是先生无欲无求的性子,我有建功立业权掌朝纲野心!师伯师兄们至今未出仕,难道先生之后,许家不需要朝中有人掌舵吗?”林谨玉振声道,“我师从先生,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连个堂兄弟都没有,与我联姻,妻族便是我的亲族!师爷,这世上还有比与我联姻更好的选择吗?难道您觉得先生做错了吗?”
“你连自己的亲舅家都能下手,妻族在你心里更算不了什么?”
林谨玉冷笑,“孔圣人说‘以直抱怨’,不过这是圣人之为,我自认没这等心胸。师爷说我对舅家下手,那又如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他既然敢咬我一口,可有将我视为亲人?他不仁在先,我更无需客气!我又不是佛祖,有舍身喂鹰的慈悲,师爷这个年纪,总比我见我识广,知道打蛇不死所受其噬的道理。我就是这样恩怨分明,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您说我对舅家下手,那师父就错了,一桩桩一件件的丑事都是他们自己做的,难道还有人逼他们不成?师爷不说我舅家无情义,倒说我绝情!真是笑话!有人要我死,这个人别说是我亲舅舅,就是我日后的妻族,想要谋害于我,我也绝不会心存仁念,放虎归山!您不必觉得我性子薄凉,我们林家向来至性至情,我的祖上对妻子都是情深不渝,终身不纳二色,我虽不才,也愿效仿先祖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