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见苏雅弯腰，以为对方受了伤，于是问道：“受伤了吗？”
声音听起来比白天初见时顺滑了不少。
苏雅摇了摇头，要说刚刚她是在装虚弱，那现在她是真疼。
等疼痛稍缓后，便努力打起精神和黑衣女子道谢：“刚刚真是多谢姑娘了。我叫苏雅，姑娘怎么称呼？”
“洛灵。”那黑衣女子回道，“我送你回去吧，你现在在哪个客栈歇息？”
苏雅：“我还没找好旅店，本以为今天会折腾一整晚就把酒楼退掉了，准备结束就离开。但谁知……这个时候其他旅店应该也关门了吧。”
洛灵想了想，“如果阁下不嫌弃，跟我同住先歇息一晚如何？”
苏雅：“会不会太麻烦你？”
洛灵：“那本来就是阁下退让给我的，不会麻烦。”
苏雅看见鬼门边的修士们已经做好简单的封印，正朝这边走来，便应了下来：“麻烦了。”
众人互相打过照面后就各自离去，苏雅和洛灵也回到了风月酒楼。
两人回去的路上下起了绵绵细雨，回到了客栈，各自都摘了帷帽。
两人看到彼此时双方眼中都浮出明显的赞叹，洛灵与苏雅不同，如果说苏雅是一湾碧水，那洛灵更像是绽放于风雪中的梅花，不似苏雅的温和娴雅，洛灵多了丝清冷。
各自避开去换衣服，苏雅在屏风后面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一切都似平安无事。
*
洛灵半夜是被身边的火球给热醒的。
虽是初春，但寒气未去，苏雅刚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不久，身子本来就弱，经过一天的折腾，自然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
也许是洛灵身体微凉，发烧的苏雅本能地窝在洛灵身边汲取能减少热度的源泉。
她起床去倒了杯热茶，伸手将苏雅轻轻推醒。
苏雅迷糊地睁开眼，但白日里明亮的眼睛此时却蒙上了一层薄雾，她似是看见了床边的洛灵，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含糊着：“……”
洛灵端茶的手一抖。
稳住心神，眼中暗芒闪过，她又推了推苏雅，这次苏雅终于恢复了些神志。
凭着求生本能摸到自己的乾坤袋，从中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服下，过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
她接过洛灵递给她的茶：“多谢。”
洛灵没回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复杂。
*
次日清晨，苏雅的烧已经退去，两人另寻了一处茶楼聊了起来。
苏雅：“昨晚多谢洛姑娘了。”
洛灵摇了摇头，“直接称呼我洛灵就好。”
苏雅愣了一下，但也立即反应过来：“洛灵也可以直接叫我苏雅。”
两人闲聊着，可周围的茶客却是有意绕过她们，洛灵放下茶杯偏头送去一个漠然的眼神。
周围的茶客瞬间作鸟兽散，不知道别人从那个眼神中看到了什么，但苏雅却看到了洛灵眼中那难掩的好奇。
她莞尔道：“你也别怪他们，我们两个昨晚在鬼门待了那么长时间，沾染的鬼气可不少。”
洛灵抬了抬胳膊，查看自己的身体，好奇道：“鬼气很浓吗？”
苏雅微转秀眸，调侃着：“都快和鬼门的玄石一样黑了。”
洛灵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苏雅见状笑着递给她一个香囊：“这是浮生门制作的茶香囊，有驱邪避害的功效。平时戴在身上也可驱除鬼气。”
洛灵并没有收而是问道：“你是浮生门的弟子？”
苏雅端起茶杯，视线不经意地漂移，“算是吧。”
洛灵握住茶杯的手缓缓收紧，“那你知道引灯人吗？”
苏雅：“知道。这天下谁不知道那比鬼更像鬼的引灯人。”
面上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仿佛刚刚那句话并不是从这个仙人儿一样的人口中说出。
茶馆陷入一片寂静，但洛灵也是个不会看气氛的：“这似乎和传言的不太一样。”
“传言很多，我说的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洛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洛灵给自己续了杯茶：“引灯人执掌引魂灯，自掌灯那日起每夜便会徘徊于鬼界与鬼门的交界处，引领失去方向的孤魂野鬼投入轮回。同时也负责处理想要穿过奈河从鬼门逃离，危害人间的厉鬼。”
苏雅：“洛姑娘了解的不少。”
洛灵：“有事找她。”
苏雅恍然明白了些什么，“所以昨晚洛姑娘才会去鬼门。”
洛灵点头道：“毕竟这世间的鬼门一旦开启也只有引灯人能再次关上。在那里遇到的可能性很大。”
苏雅没有去问洛灵有何事找引灯人，问了对方也不一定说的实话，倒不如不问。
苏雅：“那洛姑娘是要一直在这等着了吗？”
苏雅：“我倒是听说引灯人还在浮生门，这几天怕是遇不到的。”
洛灵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难办，苏雅笑道：“相识即是缘分，我今夜便要启程了，这个香囊洛姑娘还是收下吧。”
洛灵无奈只好收下，“多谢。”
*
直到深夜，洛灵送别苏雅，看她又捂嘴咳嗽了几声，善意提议道：“阁下何不等天亮了再走？”
苏雅摇了摇，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神神秘秘道：“有些路只能晚上才能走。”
“洛姑娘也不必担心，有人会来接我。”
洛灵只好点头，目送着苏雅渐渐离去。
在苏雅离开后不久，酒楼的方向便传来一声巨响，洛灵瞳孔微缩，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赶回酒楼。
*
深夜的街头寂静无声，鬼门在雾气中渐渐显形，街道的不远处，有一点光亮渐渐靠近，随着光点越来越明亮，鬼门内因封住缝隙出不来的厉鬼们却逐渐安静下来。
一位戴着帷帽的姑娘此时正挑着一盏琉璃灯从容踏步而来，也许是周围的鬼气太过浓厚，那人不禁轻咳。
那白衣女子挥了挥手，修士们留下的封印瞬间就被轻易瓦解，转身进入鬼门时，似是察觉到什么，侧身偏向酒楼的方向，帷帽下朱唇微抿，却仍般般如玉，令人不禁心静。
踏入鬼门后，那扇鬼门随着她的离去缓缓关闭，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而等一身狼狈的洛灵处理完酒楼的事情再赶过来后，面对她的却只有一扇紧紧关闭的城门。
*
此时灵华城的鬼门处，聚集了一两个风华谷的弟子，两人正在互相咬耳朵。
“那位大人真要来？”
“不知道啊，师姐让我们先来，她说她要准备点东西。”
“可是不都说那位大人时日……”
还没等左边的弟子说完，右边弟子立刻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你忘了各个宗门的第一条规则了吗！就敢乱说。”
左边的弟子恍然，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两人看着已经半开的鬼门，里面透着闪闪幽光，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厉鬼冲出来将人撕碎。
两名弟子吞了吞口水，紧张地等在一旁。
不久后，一名绿衣女子踏风而来，腰间挎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看到禁若寒声的两人弟子顿时明白了。
她向两人问道：“你们是不是在鬼门前胡说了什么？”
左边的弟子冷汗刷的流了下来，右边的弟子解释道：“禀师姐，没有，他刚刚说到一半就被我打断了。”
绿衣女子一边向前走一边道：“下次注意，记住规则，记不住就去再抄几百遍，几千遍，关乎性命的事情总会记下来。”
“是，师姐。”
两人刚应下，嗒嗒嗒的有节奏的脚步声便从鬼门深出传来，两名弟子瞬间屏住呼吸，微微低头，安静如鸡。
绿衣女子则深呼一口气，目光比刚刚柔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