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佳早已做好晚饭了。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中央台新闻联播前面,安排播出是茂云电视新闻。只见侯卫东在查看南部新区新建好得创业大道,讲着些鼓励的话,南部新区管委会主任李云带着党工委班子成员成半环状。
侯卫东一进门放下包,佳佳拿嘴努了电视画面一下道,“电视里派头十足的,怎么看都不像你本人。”
侯卫东呵呵瞅了一眼道,“镜头里的不就那么回事吗?电视台把这些看做政治任务,我想躲远些都不行啊。”
“也是,省委钱书记上电视才多呢,在岭西工作看电视的时候,总能看出他显得身材比现实中高大,可不就是镜头角度问题吗。”
见侯卫东去洗手,佳佳跟了过去呵呵道,“侯卫东,我看你叉腰的样子有点官僚,这派头你可别给我搬到家来。”
侯卫东停下来让水唰唰冲着,扭脸呵呵,“我自己可不是有意摆出来的,潜移默化吧,不过你放心,我在你面前,从没有什么派头可讲的?”
佳佳轻声笑道:“你这是在损我河东狮吼吗,快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张小佳问道:“北京那幅画存在岭西家里,夜长梦多,你尽早和省纪委高书记说说,叫我爸妈过去交上去,也算平息一个事了,不走走这个形式,闻天强死刑核准下来,还扯不清,是要招祸的。”
侯卫东不想在妻子面前露出自己心里的算盘,嚼着一口青菜点了下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佳佳不满意丈夫轻淡的反应,停箸凝视着道,“建设厅于大姐老公在省纪委,好意打听了关于你的举报:沙州的是在职开矿敛财,违纪私自发包工程,私生活不检点;在茂云提拔任用亲近,拉帮结派,大肆收取贿赂,乱搞男女关系。”
侯卫东克制着告诉自己别激动,脸还是涨红了,表情是反而乐了,说道:“千万别主动叫人打听,好像我心虚似的,我侯卫东怎么样,省委自有公断,就是你别跟着起哄就好?”
佳佳切了一声,哂笑说:“我就那么没有觉悟,不是落实过了吗,沙州的事情捕风捉影,都查多少遍了,哪辈子的老黄历了还咬着,就是茂云方面的举报也是子虚乌有啊,别的不说,怎么能把你和那个郑红梅联系到一起,看来红颜祸水,大概一个市委机关有漂亮女士,不给领导整出些什么绯闻不甘心吧。”
侯卫东笑而不答,心里暗叫惭愧。自己确实和郑红梅没有什么,大概是自己提拔郑红梅去了驻京办,跑项目自己又去了几次北京的缘故,其实真正暧昧的另有人在。
吃过晚饭,侯卫东在客厅落了座,职业特点,也养成了收看新闻联播的习惯,张小佳忙里忙外的也不打扰他,只是中间给他泡了杯茶,新闻联播刚播完,侯卫东那部机密手机响了起来,这部手机知道范围很小,只是省委、市委关键的人物才留了号,拿起来一看,是省委副书记乔志民,侯卫东不自觉从沙发中站起来,接通问道,“乔书记您好,有什么指示吗?”
“卫东啊,纪委继发书记今天找到我交换了意见,你在沙州工作时候,和当时市委组织部一个叫易中岭,关系很复杂吗?”
侯卫东惊讶道,“我在市政府时候,也不在常委,工作交叉不多,互相并不熟悉啊。”
那边乔志民依稀是在用手指敲桌子,沉吟考量着道,“哦。是这样啊,这个易中岭现在省纪委,却不安心工作,上至北京下至省委写了不少为自己鸣不平材料,岭西省里的领导没有一个看在他眼里的,加上还有不少关于他运作提拔、买卖帽子的举报材料,引起省委注意,今天中午已被两规了。”
侯卫东装着更是吃惊的样子道,“是吗?有这等事。”
心里却想道,来了来了,洗刷清白、反击对手的机会来了,李兵寄往省委、省纪委的举报材料看来是重量级的,肯定详实凿凿,看来自己没有白培养人啊,可这手段阴损了点,自己就是想得出,也做不出啊。
乔志民说:“今天下午纪委、检察院同志搜查了他的办公室、家里,只怕有些问题会很大,在他办公桌下搜查出来一些举报你的草稿。”
像乔志民这个层次的领导,多半都有这样的基本功,就是什么也不说,也会让你明白他的意图。侯卫东相信自己历练多年,不会猜错——-这不仅仅是省委迂回支持自己在茂云的工作,具体讲一个干事创业的同志,难免得罪一些心里阴暗卑污的官场小人,举报不断,搞不好哪一天省委某个主要领导一个批示下来,就是一番挫折。
另外一个元素就是宁玥穿针引线、铺路搭桥起到了作用,乔志民是省委主抓组织副书记分管纪检工作,人向来稳重含蓄的,不然不会特特打招呼,说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被双规的事情。侯卫东也不好说什么,心里热辣辣地感恩不已,直道:“乔书记,谢谢您,谢谢您,我对该同志了解不多,但我过去处理过两个人,有情况都涉及到这个易中岭,有机会我汇报说明。”
乔志民时间很紧凑,简短说道:“好吧,什么事情你联系继发书记吧。”
这事来的事先没有任何迹象,侯卫东老成点头说好的,仿佛电话那头乔志民在看着自己一样。
电话挂了好久,侯卫东还站在那里,佳佳笑道:“被使了定身法吗?滑稽。”
侯卫东起先是一怔转而哈哈笑了笑,道,“世上更有滑稽之人呢。”
倒把佳佳弄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天上班侯卫东心情很好,一号车进市委的时候,有一个拄拐老人,挎着浆洗干干净净的书包,在门口往里张望,市委机关的大门并不像想象的那么严格,除了常委楼其他地方办事的人多了,越是小心翼翼缩头缩脑的,就被大门口值班的保安注意上。侯卫东车不可能停到大门口,对楚飞说“一会你去看看,看看这个老同志怎么回事。”
侯卫东坐在办公室,就接到宁玥的电话,侯卫东心道昨天的事情,今早宁玥就知道了,好快,不过案发的还是沙州的事情,也难怪。宁玥效率惯了,也不寒暄直奔主题,“那个易中岭一向很老成的,这次是不是吃错药了,我看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公事环境侯卫东电话里也说不出什么温馨来,呵呵道,“据说表扬易中岭的信里,沙州市委班子就他最有能力,威信最高,能把握全局的,我当时还是副市长也不是常委,那样表扬他,不知道把您英明的宁书记摆在哪里了?”
宁玥开心呵呵一笑道,“别贫,问题还不在这,沙州市委工作做得好不好,不是靠他几封表扬信、举报信就能搅局的,他在沙州的时候收受贿赂,过他手提拔几个干部,收了有百儿八十万,这负面新闻不是出我的丑吗?当时我知道,就办了他。”
侯卫东和宁玥一段时间不见,很有谈兴,发怒的宁玥面敷冷霜,冷艳傲物,是别有风致的,可惜看不到,侯卫东劝慰道,“这不是个例,在所难免的,谁还能保证一个班子其他成员不出问题,何况你当时还不是班长吗?谁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那边宁玥心里一热,侯卫东真能抚慰到心里啊,又关心道,“侯卫东,你和易中岭过节可不小啊,据说在他办公室里就搜出来不少他炮制的举报材料,给你列举不少罪状呢。”
侯卫东不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经济上我不伸手,美色之前也能坐怀不乱,就像那句粗话,能管好自己两头,上面管好自己那张嘴,不该吃的不吃、不该允的不应允,再者管好下面自己那个啥,不该那个的咱不那个,是吧,宁书记,哈哈。”
宁玥正在中央党校学员论文展厅栏前,瞟一下左右无人,嗔骂道,“侯卫东你找死啊,什么粗的都敢往外放。”
侯卫东哈哈宽解道,“好好,算我唐突佳人,下次见面认罚,好吧。”
宁玥心头一荡,嘤咛道,“好吧,我这里登记了,你就等着接受组织处理吧。”
楚飞带着一个一瘸一拐的老人上楼的时候,宁玥正好讲完在党校学习、生活的一些片段,侯卫东不便和宁玥继续谈了,就暗示不便道,“等一会儿,我给你回过去吧。”
宁玥意会道“算了,大家都忙,再联系吧。”
也不等侯卫东回话,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