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何红富一脸红红地从暗室里走出来,房间内却只有高建和刘坤两个人,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高建笑着道:“何老板,小妞味道如何?”
何红富哪里还敢说话,低头点了一支烟。这时,刘坤端了杯子,道:“何老板,这两年我岳父待你如何?不是他帮忙,恐怕你上青林的石场和煤矿早就停工了吧?”
“是,是,这几年多亏了高总帮忙。”何红富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何老板,从今以后,咱们三人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你放心,有我和我岳父在,订单少不了你的,好处也少不了你的。既然我们是朋友,就是互相帮忙,我们有难,你也要拿出诚意来,否则,这里小妞一个个认识了你,往派出所一告,咱们一起完蛋!”
何红富小心翼翼地道:“高总,刘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帮忙,一定帮忙。”
刘坤道:“也没有什么,我们就是想知道,侯卫东从开石场到现在,到底赚了多少钱,别说你不知道啊,我们了解过了,上青林只有你最清楚。”
多来年,刘坤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与侯卫东争权夺利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不平衡,对于侯卫东开石场赚钱,他并没有多少兴趣。直到这次偶遇侯卫东,他的心灵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加上高建在旁边添油加醋,两人这才商定,先从经济上下手,再搞到侯卫东作风上的问题,然后一举扳倒侯卫东。
见何红富举棋不定,高建冷笑着道:“何老板,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刚才刘坤说了,从今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绝不会亏待你,更不会对别人讲,这点你放心。”
何红富有些心眼,暗道:“看今天的局面,不说是不行了,我可以告诉他们大体的收入,但死死咬住石场是疯子的母亲和姐姐开的,好在疯子现在和石场没关系了,这样对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他打定主意,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开石场的经过和收入,当然,收入情况他都是尽量往小里估算了不少。
饶是这样,数字依然不小,听到这个天文般的数字,高建和刘坤兴奋异常。
等何红富说完石场的情况,高建突然插了一句:“那你现在经营的煤矿呢,这不也是侯卫东的吗?”
何红富有些放松警惕,老老实实地道:“煤矿过去主要是疯子的父亲经营,后来不知为什么,矿主换成了一个叫李晶的,我现在是定期将利润打给这个李晶。”
何红富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刘坤眼睛一亮。他官场出身,又走南闯北,也有了些经验,表面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你每月给这个李晶打多少钱?”
何红富这次态度很坚决,道:“刘总,这事与侯卫东无关,我和李总之间也有协议,这个确实不能告诉你。”
看何红富的样子,刘坤知道再问下去,何红富也绝对不会说出具体数额,故意东扯西扯问了几句,放走了何红富。
“李晶?”
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李晶的名字,一个性感妩媚的女子模样在刘坤眼前闪现了出来。
他虽然在青林镇时间不长,但是跟随马有财做了几年秘书,对当年益杨招商引资的情况也比较了解,李晶的大名也是早有耳闻。
“这个骚货一直单身,侯卫东当时是祝焱的秘书,煤矿又值好行情,怎么会突然转让,而且恰恰转给这个女人?傻瓜也能想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何红富出了望城山庄,很是懊恼。但是想想刚才在小套间里春光一度,又让他感到刺激和新奇,“城里妹子居然可以这样,真他妈的舒服啊。”
虽然他意识不到刚才无意中的一句话,将来会给侯卫东带来多大的麻烦,但是他知道今天不仅做了不光彩的事,而且违反了当初和疯子之间的协议。
他不敢直接给侯卫东打电话,思前想后,还是告诉了曾宪刚。
曾宪刚当年拿到石场赚的钱,也曾抵抗不住小姐的诱惑,下了水,听到何红富去了望城山庄,就知道他一定也做了亏心事,一番恐吓,果然何红富包括喝花酒的事,也老老实实说了。
曾宪刚一听,当时就差点把手机摔了,独眼怒睁,大骂何红富:“你他妈的良心让狗吃了?疯子待你怎么样,我待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没有疯子,你他妈的连提留都交不起,现在却让两个小人一顿饭,把疯子出卖了,你还算个人吗?”
“何红富,我告诉你,我曾宪刚这辈子做过坏事,但是,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疯子是谁?他是你我的恩人,是上青林的恩人!别说疯子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是他做了什么,上青林七千百姓也会原谅他,你这样做,不是丢上青林的人,打上青林老百姓的脸吗?”
何红富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原以为曾宪刚埋怨几句就过去了,没想到一上来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心里有些不服气,就争辩道:“曾主任,我又没说疯子开石场,无论赚多少,都是他家里人的事,你何必发这么大火?”
曾宪刚一听,火气更大了:“何红富,你他妈的脑子进水啦?我生气的不是石场,是煤矿!”
侯卫东将英刚石场和狗背弯石场转让给曾宪刚时,曾经给他简单讲过石场带来的麻烦,如果何红富仅仅是说了石场的事,那就不会有大麻烦,但是李晶的事就不那么简单了。
对于李晶,曾宪刚并不熟悉。除了上青林石场创业阶段,李晶有些眼红去过几次以外,两人的生意规模不在一个层面,生存环境和个人追求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有一点曾宪刚可以肯定,侯卫东和这个李晶很熟悉,至于熟悉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
曾宪刚暗自琢磨:“疯子现在是市委书记,小佳也做了大官,他本身与那个开服装店的美女老板郭兰,关系就不一般,再整出个李晶,肯定要有麻烦。”
曾宪刚向来性子独,不怕事,遇事喜欢自行解决,当年他砍断黑娃手掌,一枪击毙仇人,下手又狠又果断。
对于何红富这次捅的娄子,他自然也想自己解决。只是他在岭西做了几年生意,鲁莽的性子有些收敛,但是独眼却闪着猎手发现猎物般的兴奋。
他警告何红富:“事情既然出了,你莫太紧张,先稳住高建和刘坤,只是说话做事一定要注意,你耍小姐我不管,但是,如果再做对不起疯子的事,别怪我翻脸!”
随后,他考虑半天,给成津的曾宪勇打了电话,让曾宪勇回一趟益杨,摸清交通局宿舍高建和刘坤的门牌号,查一查二人现在的底细和活动规律。他特别交待曾宪勇,一定不要让秦敢知道。
曾宪勇和曾宪刚同村同辈,早年一起开石场,背后做下了不少惊心动魄的大事,两人是过命的弟兄。
前几年,曾宪勇和秦大刚的二儿子秦敢到成津开磷矿,借了曾宪刚200万,后来秦敢先是想赖账,后又不还利息,二人为此很不愉快。
秦勇、秦敢是秦大江的两个儿子,侯卫东、曾宪刚都对故人后代很是关照。老大秦勇做事稳重,接手了父亲的石场,秦敢做事向来胆大包天,不满足石场的小打小闹,和曾宪勇一起到成津接手了一家磷矿,梦想发大财。
曾宪刚随后又打了秦勇电话,做了一番交待。
几天后,晏春平给县长谷云峰请假,说了侯卫东交待的调研任务,表示要再回上青林呆几天,谷云峰自然同意。
晏春平做了几年秘书,又干了副县长,很明白侯卫东的意思,他发挥秘书特长,又有熟悉地理的优势,足足呆够了两天,把上青林人文地理、自然状况、资源特点分析个透,拿出了洋洋洒洒近万字的调研报告,自己看了两遍,很是满意。
第三天,他从益杨出来,没有回茂云西陆,准备回省城自己家里拿一样东西。
晏春平的妻子春天,已经正式调到省交通厅,安排在办公室,还明确了主任科员。
更加幸运的是,她办理正式调动手续时,正好赶上交通厅团购宿舍,小两口办了按揭,顺利分了一套两居室。
拿到钥匙当天,春天泪眼汪汪地对晏春平道:“老公,没有侯书记,就没有你和我,更没有今天。”
她又一字一句地告诫丈夫:“老公,你给侯书记当过秘书,现在又到了县里,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你必须拿出最好的成绩回报侯书记,但是,晏春平,我警告你,如果你做了对不起侯书记的事,我的脾气你知道,什么后果你自己想吧。”
晏春平当然了解春天的性格,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对侯卫东奉如神明,这么多年,无论侯卫东做省政府副秘书长,还是茂云市长,她一律按成津时的习惯,称呼侯书记,从不改口。
他这次回上青林,没有再动用奔驰,老老实实地让司机开了县里配备的桑塔纳2000。
早晨,晏春平从益杨出来,一路风驰电掣,沙州也没停,直接赶到了岭西。到了小区楼下,晏春平看了看表,11点20分,时间来得及,沉稳地上了楼。
进了屋,直奔卧室的小衣帽间,找了半天,原来存放在这里的礼品都不见了踪影。晏春平头上开始冒汗。
翻箱倒柜又鼓捣了一阵,终于,在厨房杂货柜发现了那个礼品盒,晏春平急忙打开一看,谢天谢地,想找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趴在盒子里,晏春平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封好包装,门外一阵钥匙声,妻子春天中午下班了。晏春平来不及收拾利索,春天发现了室内的异常,正想大叫,晏春平笑嘻嘻地从厨房走了过来。
春天大喜过望,扔下包,快步走过去,“老公,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晏春平故作镇静,道:“我来岭西办点事情,正好有时间,回来看看。”
小两口止不住一阵亲热。
春天人单纯,挣脱了晏春平的怀抱,准备进厨房做饭。
一转身发现了晏春平手里的小包,问道:“什么宝贝,还藏在背后?”
晏春平的手急忙向后缩,春天向前一步,一把抓过来,两人正在争抢时,一阵“丁丁当当”的悦耳声音,四个金光灿灿的月饼散落在地上,春天大吃一惊。
“老公,这是怎么回事?”
晏春平见事情无法隐瞒,只得将事情来龙去脉给春天说了一遍,春天登时呆在客厅,半晌说不出话来。
稍微平静了一会,春天眼里含了泪水,指着晏春平道:“春平,你,你,你怎么这么糊涂,我当初怎么给你说的,你全忘了吗?”
晏春平辩解道:“你急什么?当初我又不知道,再说了,这事侯书记已经知道了,怎么处理我也明白,没事的。”见春天一脸怀疑的样子,他又道:“前几天,市里常委会刚刚研究了,我马上还要去东湘任县长呢,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春天诧异道:“怎么可能啊,这种情况下,还会提拔你,不抓你进去就不错了。”
晏春平道:“官场的事你不懂,目前除了侯书记和我爸,还没有人知道,所以我才急着回来拿,回去交给纪委,你看看,现在包装盒也让你弄破了,怎么办?”
“怎么办?我管你怎么办,你自己不检点,还来怪我,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信,不行,我得给侯书记打个电话。”
晏春平一把夺过手机:“打什么打,这是侯书记安排的,你放心吧,我也给侯书记作了保证,绝没有下一次,好了,我要马上赶回茂云,司机还在楼下等着呢。”
春天强忍着自己,等晏春平出了门,还是打了侯卫东电话,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当天下午,晏春平将30万汇给了廉政帐户,复印了收据,随后直接来到茂云市纪委,将四个金月饼和廉政帐户收据原件,一并交给了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杜正东。
杜正东虽然觉得事情有些突然,但是他了解晏春平的成长经历,知道这是侯卫东的红人,常委会又刚刚通过了晏春平任东湘县长候选人的决议,在这个时候主动上交礼品,没有高人指点是办不到的。
他是老纪检,办案经验丰富,问明了情况,安排可靠的手下人作了案情记录,特意附加了一条“本人保证无其他向组织隐瞒的贵重物品和报告事项”后,没有表示明确的态度,便打发晏春平离开了纪委。
杜正东不敢怠慢,亲自打了侯卫东电话,带着材料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将事情经过进行了详细汇报后,杜正东道:“侯书记,您看这事……”
侯卫东仔细翻看了材料,不动声色地道:“老杜,晏春平虽然曾经做过我的秘书,但他现在是西陆常务副县长,和其他的干部没有两样,也不能搞任何特殊,该怎么处理,严格按照你们纪委的程序和规则办,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
杜正东明白了侯卫东的意思,故意很郑重地道:“廉政收据我看了,没有什么问题。晏县长能够主动上交贵重物品,又妥善处理了收受的款项,从纪委的角度讲,在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有其它问题的情况下,可以不进行组织处理。”
他停了停,又道:“但是,晏春平作为一名市管领导干部,轻易收受礼品,主观上还是有错的,我的意见,这件事情就不上常委会了,由我代表纪委再和他谈一次话,保证今后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
杜正东也是老油条了,他把话说得很重,而收受礼品时间、上交时间等细节,则全部忽略了。
侯卫东适时地摆出了市委书记的权威,有意无意地转移了方向,道:“老杜,我基本同意你的意见,你不仅代表纪委,也同时代表市委,谈话一定要严肃,有必要的话,可以让本人写出深刻检查,另外,适当的时候,要召开一次全市干部大会,以此为契机,向全体领导干部提出严格要求!”
杜正东一一记下,暗道:“这也就是晏春平,如果换了他人,肯定要成立一个调查小组,即使事实如此,最起码也会给一个内部处分。”
但是,处理意见是他自己拿出来的,市委书记也表了态,此事只能就此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