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然知道,他们说这个男孩是我的克星,是吗?”伏地魔轻声说道,他的红眼睛盯着哈利,哈利的伤疤火辣辣地剧痛,使他差点儿尖叫起来,“你们都知道,在我失去魔力和身体的那个夜晚,我想要杀死他。他母亲为救他而死----无意中使他获得了某种保护,我承认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不能碰那个男孩。”
不能碰到哈利吗?伊芙皱了皱眉,再次看向小埃弗里的目光里带上了丁点儿冷漠的色彩。她知道有一种特殊的咒语......联系着生与死的咒语。血脉至亲可以施展。
她必须帮帮哈利。就算是为了给西弗勒斯赎罪好了,反正她闲着没事。
除了得到情报和接受食死徒身份外,她顺便还能给伏地魔添点堵,何乐而不为呢。
伊芙看着伏地魔伸出了一根长长的手指,点在哈利脸上,后者的表情有些僵硬和狰狞,看得出来他很难受。
“朋友们,我承认我失算了。我的咒语被那女人愚蠢的牺牲一挡,弹回到我自己身上。啊......痛苦得超过了一切,朋友们,什么也抗不住它。我被剥离了自己的身体,比幽灵还不如,比最卑微的游魂还不如.....但我还活着。我是什么,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在长生的路上比谁走得都远的人。你们知道我的目标----征服死亡。现在我受到了考验,看来我的那些实验中至少有一两个起了作用......因为我没有死,尽管那个咒语是致命的。然而,我却像最弱小的生物一样无力,没有办法自助......我没有肉身,而能够帮助我的每个咒语都需要使用魔杖......”
“我记得在那无法合眼的日日夜夜,我一秒一秒地只是反复强迫自己活下去......我躲到一处遥远的森林里,等待着......我的忠诚的食死徒们肯定会想办法找到我的......肯定会有一个人来用我自己无法施展的魔法,还我一个肉身......但我却白等了......”
伏地魔开始一边讲话一边在原地绕圈圈,他红色的眼睛扫过每一个食死徒被兜帽盖住的脸,沉默之中一股恐怖的气氛让现场看起来就像是纳凉大会讲鬼故事的场景。
伊芙和小埃弗里继续对视着,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彼此的想法。小埃弗里知道那个咒语,没错,他是知道的。伊芙的目的和打算他也知道。
他知道伊芙是为了哈利才站在这里的。
小埃弗里断开了他们之间目光的联系。他有自己的打算,他不能为了伊芙放弃他的计划。他答应过雷古勒斯,必须完成的计划。
“我只剩下一个魔力,我可以附在别人的身上。但我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因为我知道傲罗还在到处找我。我有时附在动物身上----蛇当然是我最喜欢用的----但在它们身上比当纯粹的幽灵好不了多少,因为它们的身体不适合施魔法......而且我的附身缩短了它们的寿命,它们都没活多久......”
“后来......四年前......我的复活似乎有了指望。一个年轻愚蠢、容易上当的巫师走进了我落脚的那片森林,偏巧被我撞上。哦,那似乎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因为他是邓布利多学校里的教师......他很容易受我摆布......他把我带回这个国家,后来我附在他身上,密切监视他,指导他执行我的命令。但是我的计划失败了,我没偷到魔法石,不能保证长生不死。我被挫败了......又是被哈利·波特挫败了......”
又是一阵沉默,周围树梢歌唱的风声在红豆杉之间环绕着,不肯停留,却被树丫绑住,失去了退路。天空暗得没有星星,月亮躲在浓厚的云层里,树叶婆娑声也因为这尴尬的沉默冷静下来。食死徒们看着伏地魔,他们的脸显得苍白浮肿,很快那一张张脸瞪向了哈利。他不自在地偏过脸,不想直视这些闪着诡异的铜绿色光芒的面具。
伏地魔接着说:“那个仆人在我离开他的身体后就死了,我又变得和以前一样虚弱。我回到那个遥远的藏身之地,我不想对你们夸口,说我当时没有担心自己再也不能恢复魔力......是的,那可能是我最黑暗的时期......我不能希望再有一个巫师送上门来……而且我已不再幻想会有哪个食死徒关心我的状况了......”
“然后,不到一年前,在我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候,希望终于出现了......一个仆人找到了我。就是这位虫尾巴,他装死逃避了审判,被他以前看作朋友的人追赶得无处藏身,所以决定回到他的主人身边。他在长期以来人们传说是我的藏身这地的国家寻找我......当然,一路上得到了耗子的帮助。虫尾巴和耗子有一种奇特的亲近关系,是不是,虫尾巴?他的龌龊的小朋友告诉他,在阿尔巴尼亚的密林深处有一个地方它们都不敢靠近,许多像它们这样的小动物都在那里被一个黑影附身,随后就死掉了......”
“但他回到我身边的经过并不顺利,是不是,虫尾巴?一天夜里,他已走到那座森林边上,很快就要找到我了。他因为肚子饿,愚蠢地走进了一家酒店.......偏偏在那里遇见了伯莎·乔金斯----魔法部的一个女巫。”
“现在看看命运是多么照顾伏地魔吧。这次遭遇本来可能要了虫尾巴的命,也断送掉我复活的最后一丝希望。但虫尾巴表现出了出乎我意料的镇静,他说服伯莎·乔金斯和他一起在夜里散步。他制服了她......把她带到我面前。这个本来可能毁掉一切的伯莎·乔金斯,却成了我梦想不到的绝妙礼物......因为,我稍加说服,她就交代出了大量的情报。”
“她告诉我今年霍格沃茨将举行三强争霸赛,还说她知道有一个忠诚的食死徒,只要我能和他取得联系,他就会心甘情愿地帮助我。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但我用来打破她身上遗忘咒的办法太厉害了。当我从她嘴里掏出所有有用的情报之后,她的精神和身体都已损伤得无法恢复。她已经派完了用场。我不能附在她身上,就把她处理掉了。”
伏地魔露出可怕的笑容,红眼睛变得空洞而冷漠无情。伊芙打了个寒颤,她再次看向小埃弗里,他低着头,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到哥哥身上有一种必死无疑的决心,这种感觉让伊芙的胃有点不舒服,就像是她的晚餐毫不留情地在搅动她的腹部,一块冰块含在那里面,浓浓的不安。
“虫尾巴当然不适合附身,因为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如果被人看到就太惹眼了。但是我需要他这样一个身体健壮的仆人,他尽管是个蹩脚的巫师,却能够执行我的指示,使我初步获得一个软弱的肉身,我可以在这个身体里等待真正再生所需要的成分......靠着我自己发明的一两个咒语......还有我亲爱的纳吉尼给我的一点儿帮助,”----伏地魔的红眼睛望着继续转着圈子游动的大蛇----“用独角兽的血加上纳吉尼的毒液调制的药水......我很快就拥有了一个几乎像人一样的形体,并且有力气旅行了。”
“偷魔法石是没希望了,因为我知道邓布利多一定会把它毁掉。但我愿意重新享受凡间的生活,然后再去追求长生不死。我把眼光放低了一些......只要恢复我原来的身体,我原来的力量。”
“我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我需要三样强效的药引子,才能配成今天使我复活的魔药----这是一个古老的黑魔法。其中一样就在手头,是不是,虫尾巴?仆人的肉......”这么巧?伊芙心想,你居然用了一个血缘魔法重生?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想到之前伏地魔是多么讨厌的麻瓜,莉莉·波特,用一个血缘的黑魔法救下了她亲爱的儿子哈利,伊芙就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慨。
“我父亲的骨头,自然意味着我们在到这里来,这是埋葬他的地方。可是仇敌的血......虫尾巴建议我用任何巫师的血,是不是,虫尾巴?任何恨我的巫师......因为有那么多人仍然恨着我。但我知道我必须用谁......如果我要复活,并且比失败前更加强大的话。我要哈利·波特的血。我要十三年前使我失去魔力的那个人的血......因为他母亲留在他身上的保护也会存在于我的血液里......”
“可是怎么把哈利·波特弄来呢?他被保护得那么好,我想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很早以前,邓布利多在考虑安排这男孩的未来时,专门设计了一套保护方案。他用了一个古老的魔法,保证这男孩只要在亲人的照料下就会受到保护。连我都不能碰他.......当然,后来是魁地奇世界杯赛......我想在那里他的保护会弱一些,离开了他的亲人和邓布利多。但我还没有力量从一大群魔法部的巫师中间把他劫走。然后那男孩回到了霍格沃茨,从早到晚都在那个喜欢麻瓜的蠢货的鹰钩鼻子底下。我怎么才能把他弄来呢?”
“啊......当然是靠了伯莎·乔金斯的情报。利用我那位潜伏在霍格沃茨的忠诚的食死徒,保证那男孩的名字被放进火焰杯里。再利用我那位食死徒,确保那男孩在比赛中获胜----保证他第一个接触三强杯----那杯子已经被我的食死徒换成了门钥匙,它会把他带到这里,远离邓布利多的帮助和保护,落到我的手里。他就在这儿......你们都认为是我的克星的这个男孩......”
伊芙看到哈利的脸上闪过的讶异,但是更多呈现在他的稚嫩的脸上的是一种可怕的勇气。伏地魔对他念出了“钻心剜骨”,伊芙知道那个咒语有多痛,对于哈利那样的孩子简直就是最可怕的身体上的折磨。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助哈利。小埃弗里不肯和她联手施展那个咒语,这意味着伊芙失去了所有王牌。
本来只要有那个咒语,就可以让哈利一直活着,伏地魔不死,他也将会不死的。这个咒语最早是黑魔法,现在仍然是,只不过伊芙明白它最早是用来保护那些纯血家族新出生的孩子的,用他们的母亲的生命和孩子联结在一起,母亲活着,则孩子活着,毕竟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保住一个成年人的生命比保护一个弱小的孩子要更游刃有余。
可是现在没有用了。小埃弗里不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是因为哈利是救世主吗?就因为这个简单的理由,他不愿意伤害一个丧尽天良的黑魔王?
黑魔王不死,哈利也不会死。但是黑魔王死了,哈利还是会活着。
他们的生命就将由那个被称作“恶魔的温柔”的咒语永久续约。
伊芙本来可以用它。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伏地魔折磨哈利,看到他们要举起魔杖决斗。
他还是个孩子......伊芙知道哈利没有胜算的,他不可能有。
怎么办......怎么办!
伊芙的思绪还没有来得及找到出口。她只听到了一道可怕的声音,紧接着,倒在地上的,是她的哥哥。
那声音难以形容,就好像拥有了磁场,改编了空间的排布,这个声音划破了天空,一下子降落在地面,落下的时候,能清晰地听见星星破碎的声音,那么清脆的、玻璃似的声音,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迷幻的长虹划过他们周围的空气,切碎的除了伊芙心里最后的担心,还有作为献祭返还的小埃弗里的生命。
星光如同不灭的火焰,跳动着,乐舞着,点燃了他们身边的风,化作凌空的火舌,甜美的死亡的气息肆意蔓延,幽深古井似的山顶,墓碑之间,降落凡间的星火连坐,有一个圆圈般的阵法环绕着这一群人,他们兜帽下没有一张脸带着放松或者释然。
道格拉斯·埃弗里倒在中央,他的胸口被一颗火星洞穿,那薄薄的嘴唇扭曲成滑稽的弧度,双目圆睁,已然失去了光彩的墨绿色,像塑料上涂了单薄的一片颜色。他的手紧抓着魔杖,几乎要将它掐断,还在慢慢抽搐。
深红色的血迹在他的脑后铺展开,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顺着重力的吸引向下奔去,他最后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好似破碎的蝴蝶翅膀,翕动着,颤抖了一下,除了最后的余震,他的玻璃珠一样的双眼,只映出了伊芙那边的一片漆黑,再无亮光。
是一个很特殊的魔法,献出生命,以换取一种暂时的保护屏障。对象是......伊芙琳·斯内普,不是哈利·波特。
保护的时间是两年零二十九天。
偏偏在这一天,六月的二十五日,一个阴沉无光的夜晚,小埃弗里用行动告诉他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的妹妹,他是真的在乎她。
不惜一切代价。她是伏地魔必须要打败的。她是他能保住的最后一件武器。
雷古勒斯会原谅他的自私的。
他欠这个妹妹太多了。至于欠雷古勒斯·布莱克的那些,他会用下辈子、下下辈子慢慢还清,让他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可是那一刻,选择牺牲的不只有小埃弗里。在另一个不属于他们的时空,塞德里克·迪戈里眨了眨眼睛,像个僵尸似的直直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