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勒令待在会客厅里,直到有人打开门。
也许是邓布利多终于学会要提前一步警惕,格里莫广场12号一下子被堵得水泄不通,来来往往的男女巫师们多数是她没有见到过的,蒙顿格斯这样的赖皮,尼法朵拉·唐克斯、金斯莱·沙克尔那样的傲罗,亦或是偶尔晃过厨房门口的韦斯莱夫人,包括一个吃软饭不干事的伊芙自己,把小天狼星家的祖宅里阴暗的气氛驱散不少。
可惜伊芙知道她这种时候绝对不是什么修养生息、安心养胎的好时机,哪怕被西弗勒斯摁在原地,她也总有办法开溜到街巷里,伪装成一个疯癫孕妇,到处碰瓷。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这次行动连斯多吉·波德摩都能参加,伊芙却只能和兴奋的罗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的赫敏、满脸纠结的小天狼星装作淡定地聊着不知所云的天。
房子里就像刚死了人一样寂静。伊芙抱着肚子哼着她能想起来的所有的歌,一只脚在地毯上转圈,看着毛绒随她转动的角度变化,在摇椅上晃啊晃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已经浮肿起来的脸上嵌着凹进去的眼窝,看不出起伏的颧骨完全被韦斯莱夫人一日四餐淹没,眼睛周围一圈灰绿色在跳动的炉火之中一明一暗。
楼梯开始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伊芙仰头望天,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一点一点,眼睫毛也跟着一动一动,睡意像洪水一样把她抓走到黑白之间的缝隙里,似乎想把她按在那里面,看她挣扎,逼她化茧成蝶。
赫敏和罗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会客厅。伊芙坐直,从膝盖上挖起差不多滑到腿上的麻瓜小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却发现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她看不清那些浮动的字母,耳朵里哈利----是哈利吧----的叫喊声却明显清晰得多。
“砰----”
“弗雷德?是这里吗?”
“嘘,乔治你别讲话,”后者低声嚷嚷,“伸缩耳呢?收回来了吗?”
“弗雷德!这里是会客厅!”
“小声点,我知道了。”
“啊,这里房间太多了。”
“什么?”
“你们在找什么?”伊芙干脆站起来,走到门缝边上,往外看见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红发少年正一扇接着一扇撞门。
“停停停,这门打不开,是那个RAB,换一扇换一扇......”
“伊芙琳?”其中一个抬起头向她看过来,“找哈利啊,他刚进来就在嚷嚷。”
“哈利?”伊芙迷迷糊糊地歪了歪头,“哦,估计在罗恩那里。你们要不然幻影移形过去,那边----”没等她说完,两个少年原地一挥魔杖,发出刺耳的爆鸣声,消失。
伊芙兀自摇摇头,脸上却笑眯眯地,看上去就像是磨去了锋芒,手上从没有沾染过血腥。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腹部,笑意加深,转身往里走去,门在她的身后关上。
伊芙慢吞吞地把自己搬运回到摇椅上,门已经又开了。
她叹了口气,嘴里差点没憋住一句脏话,好在来人不在乎这些。金妮·韦斯莱朝会客厅里望了望,“嗨,伊芙。哈利不在这里吗?”
“不在,他们在罗恩那里。”话音刚落,金妮冲她挥挥手,门徐徐关上,发出轻轻的咔哒一声。
伊芙眨眨眼,对于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不算讨厌,心里莫名地期待起自己将来会不会有可能有像这样一个女儿。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闭上眼,视野里只剩下西弗勒斯眼睛的颜色,就好像自己沉浸在他的两眼里,变成了一个幻影。
“伊芙,醒醒,该吃晚饭了。”韦斯莱夫人热心地招呼道,“哈利他们在等你呢。”
伊芙往后一仰,好在没等她整个人头朝地倒下去,韦斯莱夫人先一步托住了她。伊芙怔了怔,忽然地鼻子一酸。
“哎,这是怎么啦,忽然就......”韦斯莱夫人有点慌张起来,明明是那么多个孩子的母亲,却因为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人留下眼泪而手足无措。
伊芙哭得更厉害,这会儿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像个丑陋的大娃娃。
也许是因为戳到那根梗在那里太久了的神经吧?
这个动作太熟悉。她以前多动,不止一次从摇篮里滚出来,摔得眼冒金星。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接住她,所以总有那么几次,她的头会疼好几天。
母亲手脚利落的时候,曾经接住过她,她会落在那臂弯里,母亲身上的衣服会把她的脸蹭得很红,母亲的长发会扫过她的眼睛鼻子,让她打喷嚏。
那不是什么很舒服的过程。
但是她怀念母亲接住她以后,会唱起的那歌。她的父亲总是在不恰当的时机打断那首歌,以至于伊芙从来没有听过完整版。现在一想,可能她的孩子也听不到完整版吧。
触动伊芙泪点的不止母亲。母亲死后,哥哥成了她的看护,她摔下来,哥哥不会接住她,也不会抱着她安慰她,更不会唱什么歌。
哥哥很会沉默。
很擅长沉默。
伊芙摔下来,他的第一个动作是张嘴,然后是一连串长骂,用的措辞和父亲一样,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意味。
他的谴责,伊芙一个都没有忘,她也不打算让那些话重见于世。
偏偏是韦斯莱夫人,和珀西决裂了。她看了全过程,面无表情。她不觉得韦斯莱夫人多么伟大或者多么可怜,也对珀西无感。
“好孩子,别哭了。”韦斯莱夫人举起了胳膊,轻轻抱住伊芙的双肩,慢慢摇晃着,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就像在哄一个哭叫的孩子。
伊芙继续无声地流眼泪,视线的模糊,深绿色的地毯此刻就像哥哥的眼睛。
为什么我总是看到他们的眼睛?
伊芙抽泣了一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