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盆里的记忆像是笼罩了一层薄灰，仿佛是雨天里忘记收进屋的水彩画，被打乱，所有的颜色混在一起，混浊的泪水滑落进看不见的缝隙里。
伊芙重新看了一遍。特里劳妮无神的眼放大到极致，浑身战栗，似乎接入了来自未来的求救信号一般，低沉的声音撕裂开不属于这个时间的空洞和残酷。
她注意到阿不思没有把完整的这一段记忆全部放在里面。从进入猪头酒吧，到房间里听特里劳妮自我介绍，后者忽然开始的预言和戛然而止的结束。阿不思有事情瞒着她。伊芙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而现在她预感到有可能阿不思早就预料到她会问起这件事，提前准备好了记忆，特地删除了那一段----也许包含了其他重要的信息。
该从哪里获取？
伊芙考虑过试探特里劳妮这个方案的可能性。听哈利说过，他知道三强争霸赛第二个项目是和人鱼有关以及二年级知道密室的位置，都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受害者，同样也是旁观者----哭泣的桃金娘。
西比尔·特里劳妮，在某个方面确实是受害者。伊芙暗自打定了主意。
“福克斯。”伊芙察觉到手指上的刺痛，抬起头斥责道，“你再这样我就要收取回报了。”
凤凰歪着头看她，眼睛眨巴眨巴，伊芙看到了扭曲的自己。她打了个响指，看着它激动地飞到空中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伊芙哭笑不得，只得乖乖拿出剩下的马卡龙，想着阿不思的凤凰和他本人口味完全一致的甜，兀自摇摇头。
“西弗勒斯，”伊芙推开门，魔杖向壁炉一指，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我回来了。西弗勒斯？”
“我还以为你准备在校长办公室驻扎呢。”西弗勒斯放下手上的报纸，挑起眉，嘴角下挂。
伊芙学着西弗勒斯的表情，在椅子上瘫倒，拿起西弗勒斯的杯子闻了闻，尝了一口。“你加糖了？”
西弗勒斯把报纸对折，看着她的目光有点让人汗毛倒竖，“我不能加糖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伊芙撇了撇嘴，“你的爱好被我同化了？”
“你喜欢吃甜的，我不多吃点，你会更胖。”西弗勒斯嘲讽道。
“得了吧，你就是想吃甜的了。”伊芙装作看穿了西弗勒斯的样子，“看着我，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瞪了她一眼，猝不及防地被伊芙勾住脖子亲了一口。
他的脸没来得及红，就收到了明显是故意的伊芙的挑衅：“甜吗？”
伊芙笑得很开心。他背地里悄悄查过资料，便也不和她计较。只是心里还是一股火气乱窜，西弗勒斯越发期待接下来的新学期----他计划着每天最多能扣多少分，同时米勒娃还不会气冲冲地过来找他决斗。
“对了，西弗勒斯。”伊芙两手拽着西弗勒斯的袖子，有些紧张地问，“当初，为什么伏地魔选择杀哈利？”
“......有人把关于黑魔王被打败的预言传达给了他本人。黑魔王找到了两个家庭，都符合条件。他选了波特家。”
“是谁传达的预言？”
伊芙看着西弗勒斯，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忆结束。
西弗勒斯心里只是五味杂陈。他说，他喜欢莉莉·波特，求黑魔王饶她一命。又顺着黑魔王的想法贬低莉莉的身世，嘴里吐出让他几乎被哽住的“泥巴种”，不知道跪了多少次，几乎把黑魔王袍子的边缘都舔了一遍，才换来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点头。
黑魔王没有给他更多解释，甚至都没有施舍哪怕一个字，为什么反悔约定。
再一想，他有什么资格？他的请求若是有用，还用得着亲黑魔王的鞋子？
他来不及，走投无路求了邓布利多。
可是无论是谁，最伟大的黑巫师还是最伟大的白巫师，谁都没有帮他留住莉莉。
早在他出口羞辱她的时候，他就失去挽留莉莉的这个资格了。
他们走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黑魔王无疑很贴心，还让卢修斯抓了伊芙琳·埃弗里，一个叛徒来做他的妻子。他摸不透黑魔王的用意，可是如果说他要的是女人的话，黑魔王的确履行了约定，这完全没有错。
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就像是邓布利多告诉他，哈利·波特有一双莉莉的眼睛的时候一样。他从收留有着灰绿色眼睛的伊芙和答应保护有着莉莉的眼睛的哈利·波特的时候，就已经失去选择权。他任人摆布，因为他的把柄。
莉莉是邓布利多手上能说服他的那个关键词。
伊芙是他自愿接受的束缚，明知道她是个累赘，明明最开始他失去有关她的记忆，可是他还是收留她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抉择也许错，有有可能对，一切都太迟了。
“是我。”他哑着嗓子说。
“是我告诉黑魔王那个预言。”
他做好了准备。也许应该在一切，新的黑暗的旅途开启之前逼走伊芙。越远越好。
带着那个孩子一起。离他，越远越好。
“......”伊芙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看清楚面前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她的视线刺痛了西弗勒斯。
他转而板起了脸，收起刚才可能流露出的所有感情。
“是因为......詹姆·波特？”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没有用力。嘴角分明带笑，可是毫无感情。
“还是......你得不到，就想要毁掉？”
她的笑容无法再维持下去。伊芙浑身发抖，像一个刚从腊月冰冷的黑湖里走出来，站在寒风里。
窗外是难得的晴天。万里无云。
所有的阴影聚集在她眼中，一下子遮盖所有绿色。
“我......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在说......”
“不用解释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你知道我不想听解释。”她站起来，动作是这两个月以来最快的一次。
“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出自内心的欲望。”
“......我不知......”
他的话没有说完。伊芙拎起椅子上挂着的长袍，把放在茶几上的魔杖攥在手心，快步走出了地窖。
西弗勒斯看着她走远，门咔哒的轻响。
越远越好。
让他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