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西北部,最接近极昼和极夜的北海。它像一块补丁打在不列颠群岛和欧洲大陆之间,又像一条桥梁连接了挪威海、凯尔特海和波罗的海,每年夏季因为大肆捕猎洛巴虫而染红的海水像一块半透明的粉色布丁。
自从洛巴虫被运用到魔药制作中后数十年,魔法部终于意识到这种人鱼常用的武器快要灭绝了,在神奇动物专家们联合抗议之下实施了严格限制。
某座无法被标记在地图上的小岛。
1718年达摩克利斯·罗尔贪图摄魂怪便宜,干脆利落地拍板用阿兹卡班作为巫师监狱,于是在15世纪艾克斯蒂斯用作杀人堡垒以来第一次充公。当时引起的轰动至今仍然可以在数不清的文献里窥见,不过对《国际保密法》来说这里无疑是唯一被承认没有废弃的巫师监狱----原因是纽蒙迦德所谓的“不需要看守”实际上是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本人设下的封锁魔法。
显然邓布利多作为一个魔法学校的校长并没有为魔法部的监狱施展防护魔法的义务。
而从1717年开始,除了已知在夺魂咒情况下施展不可饶恕咒和第一次巫师战争期间的傲罗以外,他人使用不可饶恕咒都会受到审判,并投入监狱。格林德沃时期使用这些咒语太频繁,英国也不例外,因此阿兹卡班的无痕扩展咒终于排上了实质性用场。
伊芙吹了一天的海风。显然魔法部隐瞒了一些会引起群众惊慌的事件,她没有被审判就直接投入监狱,却还是为了一个监狱铭牌站在阿兹卡班外的墓地边等了很久。
她打了个喷嚏,毫无风度地用袖子擦了擦鼻子,磨下来一手的海盐颗粒。
阿兹卡班不需要高墙或者海水来关住这些住客。
伊芙从昏迷中醒来时就已经瘫在海滩上方的一块黑色玄武岩上浑身僵硬。要不是德力士好心给她支了件大衣挡风,她可能没进阿兹卡班就化成风沙了。
“不用谢我,”德力士看到她睁开眼,没给伊芙反驳的机会,按上了一句,“这是平克斯顿女士的,她在你隔壁。”
伊芙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带了过去。
接下来的沉默迫使她疯狂地回忆。卡洛塔·平克斯顿,巧克力蛙画片上的名人,已经快八十岁,似乎还没有疯。她所知道的这位女士是《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下最大的反叛者,喊着“停止镇压咒语”,全力以赴想促成麻瓜社会和魔法界合并的激进主义分子。
她的魔法史此刻并不能救命。
伊芙放弃回忆,转而观察四周环境。
德力士装作没有在监视她,可是嘴上快速地窜出一句话来:“不要想着逃离,进来了就不可能再出去。”
小天狼星做到过。伊芙默默地做口型,随即想起自己根本就是个变形术白痴,速成阿尼玛格斯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她的易容马格斯能跨种族变形。
她的铭牌被粗暴地塞到手里,割破了手指,血迹洒在鹅软石地面有些令人心惊。她背过身子穿上型号明显偏大、刚刚洗干净还有一股香皂味道的灰白条纹衬衫。出乎她的意料,衬衫是女式。也许又是那位平克斯顿女士的好心肠。
拿着相机的憔悴男子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伊芙的眼睛被闪光灯刺到,照片里的她一直持续不停地眨着眼睛。
阿兹卡班建筑材料是常见的灰黑色石头,大块堆砌,所有的通风口和门上树立了不算很宽敞的铁栏。伊芙走在德力士前面,后者用魔杖抵着她的后背。她的双手双脚都栓上了镣铐,她自己的魔杖则被阿兹卡班常驻的几个傲罗收在办公室里。看得出来这些傲罗都是格兰芬多毕业的,看到伊芙的灰绿色眼睛和那头头发,熟悉的脸,几乎是看都不看就登记她是斯莱特林。
“啧啧,又是一个埃弗里。”
她听到其中一个傲罗说。
德力士笑嘻嘻地回答:“没办法,上一个不是没成功入驻嘛,这次换了他妹妹替补了。”
“好像还是穆迪的养女......疯眼汉也会看走眼啊。”又是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加入对话。伊芙瞪着面前沉默寡言的唯一一个女性傲罗,后者正仔细翻找档案,把这些琐碎的资料填到新的记录册上。
“你毕业时的成绩?”女傲罗张开嘴,伊芙注意到她涂了豆沙色的口红,厚厚一层。
“魔法史和草药学优秀(O),黑魔法防御术、魔药学、麻瓜研究和魔咒学超出预期(E),天文学及格(A)。”伊芙仔细想了想,“就业咨询时选了圣芒戈治疗师,我有A级证书。”
“你看上去很理智,不像是会动手的人,”女傲罗开了个玩笑,“哪个学院?”
“还用得着说么,斯莱特林啊!”多嘴的那个又擅自定下结论。
“格兰芬多,1971届。”
一阵尴尬的沉默。
“怎么可能!”德力士愣住了,“你不是斯内普的妻子吗!”
“她还是斯内普的妻子?!”女傲罗倒吸一口凉气,“我女儿怕死了那个家伙。以前读书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过有这号人......抱歉,冒犯到你了。”
伊芙不在意地耸耸肩。
接着,她的双眼像鹰一样射向女傲罗。“你是克里沃特。”她说。
珀西的女朋友的母亲。难怪觉得很眼熟。
“你听说过我的女儿?”克里沃特夫人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很明显。
伊芙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审问继续。“你因为对傲罗施展索命咒被逮捕。可有异议?”
“没有。”伊芙承认得干脆,但是话音一转,“我用了索命咒,是因为你们傲罗对霍格沃茨变形术教授米勒娃·麦格使用了五个昏迷咒,希望能亲自道歉----死的那三个就不必了,剩下两个不要忘了。”
米勒娃·麦格。昏迷咒。
克里沃特夫人脸色难看起来。显然她是傲罗中做主的那个。伊芙找对了人。
“我们会处理的。”她说。
铁门关上,伊芙坐在一间单人间的铁板床上。这张床上铺了点湿答答的稻草,一股发霉的味道。伊芙丢了稻草,又觉得后悔起来----这张床此刻就像是一个麻瓜的手术台,而她躺在上面等着被解剖。
咔哒。
一块碎砖掉到地上,小石子溅在她的脚边。伊芙抬起头,看到对面墙上的一个洞。
“新住户?”沙哑的声音。
“嗯。”伊芙冷静地应了一声,等着对方自曝身份。
“你待在莱斯特兰奇的房间,穿着莱斯特兰奇的衬衫,”那个声音说,“但你不是莱斯特兰奇。他们逃了,你是新来的。”
伊芙愣住了。莱斯特兰奇是恶名昭著的食死徒,逃了?什么意思?
“摄魂怪现在归神秘人管,它们放走了十多个食死徒。”
“那么,你是谁?”伊芙问。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卡洛塔·平克斯顿,你可以叫我卡洛尔。”
“伊芙琳·斯内普,”伊芙礼貌地说,“幸会。”
“这可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啊,伊芙。”卡洛尔磨着牙说,“来这里纯粹是等死,养老不错,就是环境差,饭菜还很难吃。不过很省加隆,绝对比破釜酒吧便宜。”
伊芙勉强笑了笑。她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也许哥哥错了。现在她如果手臂上有一个黑魔标记,按一下的工夫,她就能出去了。
潜意识里,哥哥是对的。她知道哥哥希望自己不要出去,哪里都不要去。
西弗勒斯也是这样想的吗?
她蜷缩起来,抱住双膝。那边,卡洛尔费了好大力气塞进来一条褪了色但看得出狮子图案的毛毯,丁零当啷地丢了两颗小珠子----蓝色和绿色各一颗。
“这是什么?”伊芙拿起绿色那颗,抱起毛毯。
“阿兹卡班的医疗室发的。每年四颗,我有几百颗。”卡洛尔说,“毯子也是,四年换一条,我藏了七条,你要是不够直接问我要。”
“谢谢......”伊芙慢慢说,“颜色不同有什么区别吗?”
“蓝色是申请治疗,绿色是申请领取魔药。”卡洛尔回答,“这里的治疗师水平只有B级,不要强求。”
“我有A级证书。”伊芙说,想拿这句话换卡洛尔的友谊。
卡洛尔是个人精,伊芙的潜台词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客气什么,难得来一个脑子清楚的,交个朋友,出去了也好炫耀。”
伊芙被逗笑,手心里珠子按住了脉搏。她把毛毯铺在铁床上,卡洛尔借着这个空隙又塞了两条。“只有格兰芬多有,我怀疑他们偏心。”卡洛尔解释着,算是告诉伊芙为什么毛毯是这个颜色。
伊芙拿着新的两条,注意到一条几乎洗成了淡粉红,还有一条很新,底下缀着的金色流苏蹭在皮肤表面有些痒。
“用旧的裹一下,”卡洛尔说,“等十月份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
小天狼星曾和她闲聊,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细节,随着斗转星移,像永不停息的海潮冲上海岸一样袭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