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秋季的星空暗淡得像褪了色的黑布,斑斑驳驳,满是岁月留下的疤痕,怎么也去不了,伤得狠了,便偶尔返回些白色的光点。
新来的几个囚徒,听说是因为非法贩卖一些黑魔法防身用具,里面含有能反弹咒语的材料。魔法部这方面的主管显然是越来越紧张了,连这样的器物----按理说根本没有用途的金属制品都要限制。
人都是怕死的,巫师也是人。从高空坠落的巫师,拥有魔杖,和一个失去魔杖的巫师或者哑炮,以及一个普普通通的麻瓜,哪个更容易死?
伊芙托着腮,两眼瞪着深灰色的墙面,那里被海水打湿而留下了一串卡着灰的盐晶。
卡洛尔很少碰上没有话可说的时候。
不巧,这正是这样一刻。值得纪念。
然而还没等伊芙从她无限延长的发呆中脱离出来,卡洛尔忽然一拳打向了铁板床,隔着几层毛毯也没有能掩盖住暗沉的“哐当”一声。
“嘶----”卡洛尔倒吸一口凉气,伸开手看着手背和骨节。已经明显泛红,而且充血,似乎要炸开来。
“你在自残吗?”这巨响打断伊芙,终于被切开的寂寞有些依依不舍,在卡洛尔身边徘徊。
“不说话?”伊芙挑眉,一个利落的翻身下了床,走到缝隙前,冲她挥挥手指。
卡洛尔本来不想看她。奇怪的是,伊芙手指上的戒指吸引了她,这有些匪夷所思莫名其妙怪里怪气,不过卡洛尔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怪人。
“我受伤了。”她嘟囔说。
伊芙来了点情绪,笑意在灰绿色眼睛里一闪而过,余韵勾住了黑色瞳孔旁的一两丝橙黄。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卡洛尔转过头看她,“你觉得黑魔法防护用具真的有用吗?”
“不。”伊芙的回答很简洁,算得上是给足了卡洛尔面子。
上次她们因为伊芙的钻牛角尖闹得不大愉快。直到现在----距离那次讨论足足两个星期,伊芙才施舍给卡洛尔这么一两个字眼,惜字如金。
“学过物理吧?麻瓜的物理?”
伊芙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力。”卡洛尔拍了拍毛毯,把凹陷下去的地方抚平。
“魔法和力。”
伊芙不明所以。她不是个好奇宝宝,可是她喜欢打破砂锅。
“这两者有关系?”
“有啊。你猜,魔法属不属于力?”
“我觉得是。”
卡洛尔等着伊芙继续说话。她耐心地把毛毯全部重新铺了一遍,才等到伊芙迟来的回答。
“力是相互作用的两物体产生的。”
“但是......你怎么解释这些?”卡洛尔用长长的手指甲指着外面的海浪。没等伊芙反应过来,那里的浪花停顿在半空中。
“力是物体对物体的作用,力不能脱离物体而单独存在。”卡罗尔笑眯眯地说。
她想要伊芙反驳她。
不出意料。
“不对。如果照你这样愚蠢的说法,磁铁怎么吸引的铁?”伊芙眯起眼,“两个不直接接触的物体之间也可能产生力的作用。”
“‘昏昏倒地’算得上是力吗?”
“守护神咒呢?”
“‘迷雾重重’呢?平白无故因为一句话从魔杖里冒出了烟雾?”
卡洛尔抛过来的三个问题,虽然伊芙没有多少上心,却还是暗自记下来了这些矛盾。
她如愿以偿地失眠了。
白天里太多空闲时间,她的精力全部花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梦境”上,以至于一直睡觉。
很快极夜开始,她就不需要在意白天黑夜了。
伊芙睁着眼躺在铁板床上,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床板太窄----典型的法式,但是阿兹卡班的设计者肯定想的不是什么巴黎浪漫夜----估计是为了节省那么一点材料。
刚开始住在这里的时候,伊芙总是睡着睡着掉下去,然后摔个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她甚至怀疑过是不是阿兹卡班里用什么方式加强了地心引力,免得正中会骑扫帚的那些想越狱的囚徒下怀。
“黑魔法防护用具是不是真的能反弹魔咒?”
卡洛尔听到伊芙郁闷的声音,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毕竟是差点说服了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人,传销能力一流的、一张嘴撬动地球的存在!
“可以反弹,是因为力。如果对方施了一个类似于‘塔兰泰拉舞’的咒语,可就没法反弹了。要是黑魔法太厉害,说不准还会溢出。算是挺鸡肋的了,因为能当食死徒的人哪会柔弱到连一个索命咒都杀不死人的程度呢?”卡洛尔摊了摊手,虽然她知道伊芙那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那么......这个所谓的防护玩意儿是炼金制品?”
“算不上,太鸡肋了,我已经说过。”
伊芙若有所思。“所以说魂器和这些东西的性质是不是一样的?也不是炼金制品?”
“炼金制品你要找专家,反正霍格沃茨不教这门课,大部分炼金大师出自瓦加度魔法学校,或者少部分的是布斯巴顿的毕业生。以前我们还有过交换生,我去过一回:瓦加度的课表可比我们松多了,而布斯巴顿一年里八次假期。”
“是吗......”伊芙不以为然,“我没怎么听说过瓦加度,下次你要是有资料记得给我一份就好......至于法国人,确实比较闲散,三天两头就游.行,也算是他们的特色了。魂器是灵魂碎片栖居的容器,实际上是不属于炼金制品的吧?”
卡洛尔认真地想了很久,直到她们吃完那天早饭的肉桂拌燕麦粥。
伊芙挑出一颗没有去皮的燕麦。
“魂器本身只是容器,没有魔法。我认为魂器是在保存了、寄宿了一个巫师的灵魂碎片之后,才拥有了自动的保护灵魂的魔法,而且是因为吟唱了一段咒语之后。”
“可是你说过灵魂和魔法之间完全没有关系,就像是莫比乌斯环的正反面啊。”
“我是说过,”卡洛尔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灵魂和魔法之间的关系,灵魂滋生魔法。伊芙琳,你魔怔了。”
“所以在魔咒和灵魂的共同作用下,产生了能够抵抗和防御的阵法,在容器里扎根,然后变出了魂器?”
“所以你只要破坏了容器,就可以消灭里面的灵魂。它在里面扎根,于是有了天大的漏洞。不过魂器有一个特点,就是你只能从内部破坏,外部是完全受到阵法保护的。而且要打开魂器也不容易,说不准有什么密语之类的,据说还可以根据灵魂体的性格和爱好创造幻境。”
“既然是这样,那么那些直接就‘打开’了的,可以算作容器吗?”
“举个例子。”卡洛尔皱起眉。
伊芙点点头,“厄里斯魔镜那样的。”
“镜子?”卡洛尔咋舌,“有趣,有趣。这种会很少见,确实如此。但是比起用活的生物体制造魂器来说,还是输了。”
“活......活的生物体?”伊芙响亮地骂了一句打出来就会被屏蔽的词。
“镜子是容器,”卡洛尔自顾自说,“听说过‘血腥玛丽’的传说吧?”
“额,那种鸡尾酒?”
卡洛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认真点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