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走。”
鹿蓉从吴景文在漂亮的牛郎面前扯衣服到出门说出这句话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心跳游戏,迎面接到吴景文的话,意外他竟然当了个人,没搜刮贫苦小鸭子。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周队长,我怎么不知道?”鹿蓉惊奇问道。
吴景文怀念道:“说来话长,十一年前他开了我读书生涯中第十六张处罚单,记一次小过。”
“......都这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他“啧”了声表示:“这是我大学的第一张处罚单,有纪念意义,你懂个屁。”
吴景文依旧霸占着局长办公室,简四做出的分析表正摊在桌上,他看向落地窗外,周老板和打工妹一前一后走出门,李富贵瞻前顾后,态度比走狗还走狗。
这么怕老板?
也是,周老板一看就是暗里戳刀子的款,嘴里没句真话,吴景文深有体会。
正这么想着,下方周老板脚步一顿朝着这里看来,吴景文立马挥手致意。
“老板?”
李富贵注意到周苍衡的脸色瞬间变了,这几年她习惯于分析这个男人的任何表情,他太过难以捉摸,身上背负无数的秘密。
生气愤怒怨恨?不像。
倒是有些茫然的尴尬,一瞬便消失,遥遥地朝着楼上颔首后转身离开。
她紧赶两步追上,想搭话又开不了口,这几年难得见到老板情感外露的模样。
车停在马路对面,差点被交管所拖走,最后收获一张罚单倒扣一半分才坐上去,李富贵擦拭着后视镜,说:“老板,他们是?”
“以后看到他们躲着点,别被抓住把柄,尤其是今天来店里的那两个。”站在窗口的男人只剩一个黑点,周苍衡关上车窗彻底隔绝。
“他们是来查我的吗?”她顺着车流进入马路。
周苍衡摇头:“不是,别乱想。”
窗外车水马龙,上江中心繁华程度不低,火红的晚霞染满天际一色,周苍衡望着遥远处,这片强烈的红色几乎灼伤他的眼。
一如九年前满地的鲜血。
晚上六点警局下班,留下几个值班人员,吴景文占巢行动到此为止,局长泪洒着目送他们离去。
“老白说让我们悠着点,等后续,一定要把那孙子逮着。”
吴景文表示明白,鹿蓉正想松口气,又听他说:“让孙信过来一趟。”
鹿蓉诧异:“抓个小偷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天使’公司这回给多少钱?”
“那他怎么办?你来带?”吴景文不赞同。
鹿蓉说:“谁?”
“我们的皇太子爷,这个关头让他自己搭车回去,没两秒就被拐卖,正好上江依山傍水,能卖进山里玩泥巴,也能扔海里喂鱼。到时候我名义上的舅舅、他亲爸,你升职加薪分配对象的最终决定人,将会彻头彻尾记住我俩的名字并且带到坟墓里。”
鹿蓉迅速拨号:“喂,老孙,快爬过来带你的猴孙!啥?你问我什么样的猴孙?皇亲国戚晓得不,吴部长他亲儿子老大表弟那级别的,哦对,多带些炸|弹防身,没事晚上能搞个烟花表演,这次护送行动回来你铁定能升职……”
吴景文眼角抽了抽。
由于吴沉因为药剂产生副作用,吴景文没赶回家,找地方开了间房。
铁定能升职的孙信背着包搭着地铁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过来第一件事先烧热水倒茶,第二件事给吴沉拿出小蛋糕。
可惜吴太子蔫拉吧唧,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景文按住瘪下去的背包,其一马平川的程度让男人落泪女人无语,他问:“东西在哪儿?”
孙信:“过安检被扣了,其实我昨晚上就该到了,就是被安检那块绊住了,最后老白用证明把我捞出来的。”
吴景文艰难道:“你为什么要过安检?”
“要守规矩。”
鹿蓉两手空空:“我们没有东西吗?”
孙信苦口婆心:“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养,吃多零食容易造成性功能障碍,这些只有小年轻能碰,我都不碰好多年了。”
吴景文当场冷笑一声,光明正大拿了包水果橡皮糖,孙信十分失望,吴景文留给他一个背影,纯当他放屁。
吴沉精神不好,被这一闹,眼一翻腿一抽不吱声了,顺便带走了他们的仕途。
“我操,吴景文快快快去买药,太子爷晕了!人呢——?!”
.
第二天。
天桥封路了,几百辆车子堵在下面成为骂声连连的死水。今天富贵成功把周苍衡带出来,结果困在几公里的堵塞车流中。
“小哥前面怎么不走了?我这还急着带我哥去医院呢!”
穿着荧光黄马甲的志愿者从长长“死水”中准确找到搭理他的头颅,他推了推黑色鸭舌帽,随口回答道:“出车祸,封路了。”
“那怎么不提前发通知?我为了不堵车特意早上六点多出门,现在前后都堵着,怎么绕路?万一耽误我哥治疗怎么办?”
鸭舌帽冷淡道:“事发突然,一时半会通不了,你再想办法借辆车或者去坐公交车,下一辆估计快到了。”
“我上哪儿借!”富贵不可置信地说。
他压低鸭舌帽走远,朝车内定定看了眼,说:“那就乘公交车。”
李富贵彻底熄火,掏出手机挨家挨户联系人借车。
周苍衡闭眼头抵着车窗,乌黑的碎发衬的皮肤苍白,精神不太好。
几分钟后,李富贵从前方微微转过头:“老板前面全都堵着了,要不我们坐公交车去?”
周苍衡透过单向玻璃扫视外界,拥堵的汽车、抱怨的人群,桥下六个监视器,无人注意到他,密密麻麻的城市结构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推开车门说:“走吧。”
车站站台只有寥寥几人,周苍衡戴着帽子口罩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李富贵翻着备忘录念叨:“今天应该不会耽误太晚,老板怎么……”
周苍衡握紧她的手背,瞬间的用力让她收了声,只见他看向门口处,那里站着五六位刚上来的乘客,其中一位穿着黑风衣。
那男人黑发半不邋遢的遮住大半张脸,风衣扣子扣到脖间最后一颗,将自己密不透风地裹起来,但衣服过于宽大,像一整块布将他围起来见不着里面的秘密,脚下一双破旧的布鞋,手握住栏杆,木讷地望着垃圾桶。
男人露在外边的手指苍白,多年不见天日的病态,却依稀可以看出受过训练的痕迹。
司机喊道:“哎!投钱啊——不投钱乘什么车?”
黑风衣自顾自朝前走,闻言转过头,那眼神如死水毫无波澜。
司机背后起凉意,骂骂咧咧地关上车门:“哪家的神经病……”
李富贵定神:“老板。”
周苍衡在她手背划几道,李富贵明了,背着包正准备靠近,车门开启,外边进来一个眼熟的男人。
腕间一块表,发型特别好,胯间钥匙过分闪亮,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他,他走路上早被打一百遍。
“蓉妹你更年期是不是?这破路堵车,我正在上车投币,一会去医院给他开瓶维生素,你们再多撑7、8个小时就行。怎么说话?我怎么能让他烧成傻子?我给他开一沓维生素。”
吴景文往币池扔了两块钱,抬眼几乎同时看到黑风衣和角落里坐下的二人。
那边的鹿蓉欲哭无泪:“维生素顶个鬼用,欺君要不得滴,得罪了吴部长,到时候退休金不好搞,咱们是国企晓得不……”
黑风衣注意到他,脚尖朝着门口移动,吴景文视线下移,嘴上说道:“娘们唧唧,挂了。”
鹿蓉身心俱疲地切断通讯,紧接着收到一则消息,来自刚才挂他电话的混账东西。
——16路公交车异常。
吴景文收到手机里名为“蓉妹”发来的回馈,扫一眼将手机揣进兜里,顺势手插袋漫不经心往前走。
皮靴踏过前座地盘,黑风衣手指逐渐扣紧。
“哒——”
吴景文与他擦肩而过,眼中发光跨上最后一排,搓着手仿佛一个看到待宰肥羊的奸商。
“哟,这不是小周吗,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期末考几分?寒假报的什么补习班?大学毕业了吗?有对象吗?我手头正好有两套婚房闲置,你要是想要九五折拿走。”
李富贵古怪地打量正状似热情走来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吴景文隔着她坐下,他无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自恋是有资本的,勾一勾嘴角邪气就出来了,虽不是那种无所事事的油腻小白脸,但总给人爱出岔子的感觉。
他寒暄道:“又见面了。”
“昨天才见过。”周苍衡开口道,余光注意着车门,“不需要婚房。”
“不着急,这年头骗子多。咱们哥俩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穷得骗子一筹莫展。”吴景文握着他的手热情地上下摇着。
周苍衡没抽动手,他背对着光,衬得皮肤好像被蒙上一层纱,他的体温偏低,凉得让吴景文掌心酥麻,随时会逃走一样。吴景文下意识扣紧,在苍白的皮肤下留下几道红印。
黑风衣朝着此处偏了偏,偶尔露出的眼神警惕疯狂,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吴景文暗暗凑近他,装得暧昧非常,他眉梢一挑:“你身边变态数量挺多。”
他摇头否认:“与我无关。”
周苍衡松散地靠着椅背,中间隔着李富贵,后者差点被吴景文身上的王霸气熏的口吐白沫。
“有没有关系,试试?”吴景文逐渐靠近周苍衡,呼吸缠绕。
车厢毫无声息地换了个方向,那人始终低着头,颈椎弯出可怖的弧度,脊背挺直基本与杆平行,生理弧度被残忍地磨去,偶尔抑制不住地打喷嚏。
吴景文搜刮所有微表情理论分析这个人,还没结论,黑风衣猛地抬头瞳孔微缩,猛地扑向驾驶位夺取方向盘,再倾斜几米整辆车将落入滔滔江流。
驾驶员咆哮:“你他妈的放开!想死吗——”
“啊!”乘客混乱地抱头乱窜。
“操,一言不合就动手?我要是被他追肯定连夜买站票逃跑。”吴景文压着身侧二人躲在椅背后。
吴景文从皮靴侧摸出把削铁如泥的刀片,说:“这年头找对象的趋势大家都知道,都不容易是不是?男人变态一点怎么了,但是动枪就过分了。”
吴景文手掌中银光一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急速从后方进入危险地带,抄起铁制垃圾桶撞击男人的膝盖。
黑风衣不得踉跄跪下,方向盘猛地朝左侧偏去。
李富贵护着脑袋死死抓着扶手,见状惊奇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哪有富二代随身带刀的!”
周苍衡时刻注意黑风衣的动向,在刹车失灵那一刻瞳孔极度缩紧,额头狠狠地撞上玻璃,厚重的轰鸣声在正中央冲刺。
他听到深海中沉寂数年的死水起了层层波澜。
——特查队这名一听就正派,一听就知道是直属队伍,哪有人敢招惹,肯定有傻逼削破脑袋想进来。
——公司重要关头收到这样的恐吓邮件,我们也没有办法,周队只能麻烦你多注意。
——周苍衡,特查队没了。
是谁?
周苍衡脑内嗡鸣,隐隐看到眼前跑来一个人,对方错愕地张着嘴不知在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