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认真计较起来,凤明芝这差使还比不得门房呢。毕竟,门房还有个喝茶闲嗑的地界儿,在宫里做侍卫,宫里最重规矩,哪个能由你胡来呢。
见孙子不过月余就瘦了又黑了,顿时心疼的不行。忍不住道,“好孩子,你平日里只在家里读书习字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处呢。罢了,咱们还是别去了。”
凤明芝笑,反劝祖母道,“祖母,孙儿并不累呢。还有与同僚们一并站班,有意思的紧。再者,以前父亲也为我们请过武师傅的。简单的拳脚,孙儿也会的。在宫里当差,正经也用不着什么武功的。”
孙子这么辛苦,若真就在御前也就罢了,吃点苦楚,起码君上看的见。不过,据方老太太所知,凤明芝不过是最普通的青衣侍卫,在万卷宫里当差。
这万卷宫不是别处,正是明湛拨出来,让钟敬书率着翰林博学之士编书之处。
若有事,明湛只管宣了钟敬书去问。至于万卷宫这地界儿,明湛经年不来一回的。
让方老太太更为不悦的是,凤明芝在万卷宫看大门儿,而长孙凤明立则在万卷宫里跟着编书,体面又清闲。
凤明立嗜好念书,对书的感情比对老婆都深腹黑总裁霸娇妻。自从先前请旨去了万卷宫一回,就彻底迷上了,而且,据钟敬书所言,凤明立的文采相当不错。
既然凤明立愿意跟着一道儿修书,明湛也就由他去了。
结果,也不知道明湛是不是故意的,忠义侯家的兄弟二人,一个于宫内,一个于宫外,倒成一景儿。好在凤明立脾气秉性极温润儒雅,对凤明芝挺照顾。
而凤明芝也不是傻瓜,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兄弟二人,相对于以往的疏离,倒是兄友弟恭起来。
方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道,“以往,我也常听夫子赞你文章写的好。”
凤明芝明白祖母的意思,笑一笑道,“祖母,万卷宫修书的事,也不是谁都能去的。里面儿都是各地最有学问的人,我肯定不成的。”
方老太太最不喜欢听人说自己孙子不好,哪怕凤明芝自谦都不成。果然,闻此言,方老太太眉眼一吊,执拗道,“谁说你不成的?你只比明立懈岁罢了,我就不信,这几年之差,能差多少。”思量一时,方老太太道,“先去当差吧,这事儿,以后再说。”
凤明芝也不再提及此事,又温言和语的孝顺了一番,直到外头来催,这才辞了祖母,带上小仆去万卷宫值班。
归根结底,方老太太与忠义侯夫人卫氏的矛盾就由此起。
一般来说,家里老太太偏心某个孙子,其实也是常事。不过,像方老太太偏心成这样的,到底少见。其实,也不只是因为凤明芝是小方氏之子的原因。
说来话长,卫氏嫁给忠义侯的时候不过十八岁,当年便生下嫡长子。那会儿,方老太太就有意抱了长孙养在膝下。其实,这也是老规矩了。老人孤单,膝下养个孩子,也热闹。
但是,母子连心哪。
这是卫氏头一个孩子,哪里就舍得抱到婆婆身边儿养着呢。彼时,方老太太的娘家靖国公府与卫氏的娘家永宁侯府都是帝都的硬茬子,一番婆媳暗战后,卫氏保住了自己的儿子。
不过,卫氏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她的强势让她失去了丈夫忠义侯的欢心,与婆婆之间斗气,又在月子里伤了身体,终生只此一子。甚至,因此,凤明立也不得忠义侯与方老太太后的喜欢。
此后多年,卫氏也会时时反醒,若那时,她退一步,是不是今天就不一样了呢。
一年年过去,年轻时的强硬逐渐被岁月消蚀,卫氏已经做了祖母。不过到如今,她也只能与忠义侯相敬如宾的过日子。熬了这些年,熬到明湛登基,儿子的位子已十拿九稳,卫氏到了帝都,常回娘家走动,近些日子,就是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的多了些。
不过,卫氏实在想像不到方老太太会对她说出这样荒谬的提议来。
方老太太一脸和善的拉着她的手,罕有如此亲呢的与她商议,“芝哥儿的身子不比立哥儿,这刚当差没几天,就病了两回。唉,长期以往,可如何是好呢。”
卫氏只管听着,并不开口多话。这许多年,若是能和好,她与方老太太早就该和好了。结果,俩人一直这么不尴不尬着。
方老太太见卫氏不肯为她铺就台阶儿,索性直接道,“立哥儿在万卷宫里修书,我听说并没有官衔儿,倒是芝哥儿,正七品呢妖女逆世:灵师娘子狠嚣张最新章节。我想着,他们是亲兄弟,立哥儿这孩子素来心善,怎么能忍心看着芝哥儿受这样的搓磨呢。不如,让他们把差使换一换,你觉得如何呢?待芝哥儿的身子养的好些,再换回来也是一样的。”
卫氏的怒火陡然自心头升起,她坚定的将手从方老太太枯瘦的手里抽回来。如今,她真得万分庆幸了,当初,宁肯与忠义侯决裂也没有把儿子抱给方老太太养的决定真是无比正确的。
这样的脑袋,若是儿子给方老太太来养,真不知要养成什么样子了。
卫氏温声道,“我看,这不成。立哥儿在万卷宫修书,不是为了差使官职,实在是他喜欢干这行。芝哥儿若身子不适,只管在家里歇着,若不成,我进宫与娘娘说一声,亲自给芝哥儿请个一年半载的假,也无妨的。”
“您也知道,太后娘娘不是外人,这点儿面子,我还是有的。”卫氏简直压不住心头的火气,语气也愈发硬了,“不过,让他们兄弟换差使的事儿,不成。这差使,都是皇上金口玉言赏的,说换就换,置君王于何地?叫别人知道,倒说咱们家里人挑剔,连皇差都看不上呢。再者,芝哥儿身子不好,受不住做侍卫的苦,可那修书,也不是轻省的活儿。您不大知道吧,立哥儿也不成呢,那孩子的一双手,除了笔杆子,就没摸过刀把子。”
方老太太险些没给卫氏噎的背过气去,脸刷的沉下来,冷声问,“不愿意就说不愿意,你也不用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搪塞我这老婆子。”
“是,我不愿意。”卫氏道。
方老太太气的一拍桌案,怒道,“你别以为回了帝都就怎么着?我到底是你的婆婆,你不同意就是忤逆不孝!”
卫氏淡淡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方老太太一眼,低声道,“您能怎么着我,倒叫我看看呢。”说完,也不顾方老太太的脸色,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