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疯?”赫连铮撇撇嘴,“你把全天下都逼疯,你也不会疯。”
凤知微哈哈一笑,拍拍他的头,道:“孩子,多谢你今儿解围。”
“这是男人都该做的事。”赫连铮顺手抓住她的手,欲图在自己颊上磨蹭,“只有宁弈那混账,不是男人!”
“哦?”凤知微回眸笑看他,手指轻轻对他眼皮一弹,赫连铮眼睫毛一阵乱闪,只好放开手。
“回春果他叫你吃的吧?这东西伤身他不知道?装疯他叫你装的吧?他好,解脱了,你以后怎么办?你们中原女子,不是最重声誉的么?”
“你既然知道中原女子最重声誉,刚才为什么又要证实我有癫狂之症?”凤知微不答反问。
“因为你需要。”赫连铮答得简单利落。
凤知微心中一颤,随即收拾了脸上表情,笑道:“中原还有句话,叫做两害相权取其轻,就是两个糟糕的后果,选其中比较不那么严重的一个,世上事,本来就不是能事事完美的。”
她默默运着自己的内息,体内虽然被回春果搅乱气息,但是宁弈送过来的那股真气,博大浑厚,很快平息了那果的害处,并对她燥郁的经脉很有好处。
无论如何,在这件事里,宁弈已经尽了力,当此非常之时,这同样也是她的选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多的怜惜,也影响不了对大局的抉择。
宁弈是这样的人,她也是。
“你就是护着他。”赫连铮老大不满意的站起身来,骂,“奸情!”
凤知微啼笑皆非看着他,只好岔开话题,“我裙子又脏了,怎么办?”
“你还是回公主寝宫那里。”赫连铮道,“先前陈嬷嬷已经给你弄干净了裙上污渍,在炉上烤好了,你正好去把衣服再换回来,晚宴的时候,咱们还可以登对的出现。”
他眉飞色舞的道:“一对璧人!”
已经转过身的凤知微,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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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完衣服已经将近晚宴时辰,本来宴席设在琅琊殿内,但是一场大雨雨过天青,四面开阔的琅琊殿外石磨地如水洗,清风徐来碧色葱翠,比沉闷的殿内更多一分韵致,天盛帝临时起了兴致,把内廷庆寿席面都设在了琅琊殿前的广场上,主席面设在广场前挽翠池的致爽亭,四面高挂了无数瓜形宫灯,灯光明亮,照得人脸色如酡。
对清风,临碧波,白石地倒映天光水影,人在席上,如在舟中,这般旷朗韵致,酒还算喝得很有意思,凤知微坐在赫连铮身边,很满意。
当然,如果四面眼光不那么精彩的包围过来,就更满意了。
凤家小姐有疯病,以前呼卓世子求亲发作过一次,刚才在宫中对着楚王又发作了,这消息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插上翅膀飞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众王公贵族,内外命妇,对凤知微的目光充满好奇,对呼卓世子的目光充满不解和同情。
不解他何以看上一个既疯且丑的女子,同情草原蛮子果然脑子不太好,连眼光都不正常。
未嫁小姐们的眼光就没这些来得包容温和了,一个个冰水里冰过的刀子似的——赫连铮俊朗出众,符合很多爱慕英雄的闺中女子的梦想,虽然她们只爱做梦未必爱嫁到草原做那十分之一,但是看见美好事物被他人占据总是不愉快的,尤其当那草原美草,竟被栽到凤知微这样的牛粪堆上,真是对帝京贵胄美人们的最大侮辱和漠视,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姐们很哀伤,小姐们捧心蹙眉,从衣袖里翻出小镜子在桌子底下照啊照——只见我这如花美眷宫样娥眉,如何便败给了那怏怏黄脸八字倒眉?
凤知微欣赏着那些各异的眼光,不动声色的喝酒,心想这种流言传播的速度和能力,要是拿来打仗或政争,该是多么的精彩啊。
寿星还未到,上首位置还空着,底下首席坐着二皇子夫妇,依次是五六七十皇子,除了年纪还轻的十皇子和宁弈外,其余都已有了王妃,据说宁弈迟迟未娶,一方面是他身子不好,自称不敢耽误人家好女子,另一方面是他常爱流连**楼小馆,各家大人也怕他在那方面“身子也不好。”,于是蹉跎至今,太子倒台后宁弈势力渐盛,议婚的势头也起了来,好像目前是次辅胡圣山的孙女,以及常贵妃的侄女,高阳侯常兴水的掌珠、吏部尚书华文廉的女儿华宫眉三位呼声最高。
未嫁公卿之女和三品以上京官的闺阁小姐的位置在殿外西侧,用矮矮的纱屏遮着,也就是个象征意义,更有点奇特的是,纱屏对着王爷们那个方向是没有设的,也就是说,宁弈要是想将小姐们都看清楚,是很容易的,这个设置有那么点不合规矩,其中深意,着实惹人思考。
凤知微看着那设了等于没设的纱屏,似笑非笑,心想哪位是胡小姐哪位是常小姐呢,上座宁弈感觉到凤知微目光扫过来,抬起眼,流波般的目光一转,满座贵女们都觉得他在看自己,忍不住胸挺得更高。
宁兄台的眼神真是博纳百川兼容并蓄花枝招展独领****啊……凤知微浅笑,收回目光给自己倒酒。
嗯,这“古月醇”确实不愧皇家贡酒,醇厚清郁,入口回甘。
赫连铮看见凤知微居然会喝酒,而且喝起来意态潇洒,更加喜欢,赶紧亲自给她斟酒,殷勤的道:“多喝些,多喝些,这酒就是皇宫也不常拿出来的。”
宫廷御宴酒是定量的,一席一壶,以免有人不知自控喝醉失礼,赫连铮一杯一杯给凤知微斟酒,她杯中常满,自己杯中常空,一边斟着一边咽口水,一边咽口水一边咬牙继续斟。
一壶快去了大半,赫连铮再斟,凤知微抬起杯子,仰头一口饮尽,眼神和喝第一杯的时候一样清醒,赫连铮眼巴巴望出空了的杯子,露出悲壮的神色。
……她怎么就不醉呢,她怎么就不醉呢?他牺牲掉美酒忍住馋不喝就为了灌醉她,她怎么就不醉呢呢呢呢呢!
“世子。”凤知微又干了一杯,突然低低含笑道,“忘记告诉你一个秘密。”
“啊?”赫连铮凑过头来。
“这种纯度的酒。”凤知微指指酒壶,笑得温柔,“一般情形下我能喝两壶。”
赫连铮,“……”
两人在那里低头附耳谈笑,状甚亲密,对面宁弈将已经举到口边的酒杯放下,流波般的眼光再次一掠,这回所有的贵女都觉得他似乎在冷冰冰看自己,挺起的胸唰一下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