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凰权·弈天下)

作者:天下归元



    “这才是你……知微。”

    手指轻轻敲着马车的车壁,他漾出一抹淡淡笑容,有点凉,像曼陀罗花开在水上。

    “凤知微。”

    “在我死之前,你怎么会,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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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前的人越聚越多,远远的,却有一队人疾驰而来,最前面“安”字旗帜飘扬。

    百姓纷纷避让,都知道安王殿下到了。

    虽然前方大败被迫撤军,这位殿下圣宠却似乎并未衰退,大越皇帝换了副帅,却没有动晋思羽,大军驻扎在临近边界的浦城,看样子这位皇子殿下不甘白头山大败之辱,有心要在此恢复元气,等明年再战了。

    车队疾驰而过,城门提前开启,四周百姓纷纷跪迎。

    有几个人动作似乎慢了些,开路的护卫眼神不善的望过去,那几个男子身边的人赶紧将他们一拉,那几人“砰”的跪下去,膝盖撞在地面上一声脆响。

    “原来是傻子。”安王府的护卫头领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头也不回的驰了过去。

    几个混在人群中的男子抬起头来,注视着长长的车队,先瞥了一眼镶金嵌玉的安王马车,随即眼光落在了最后两辆车上。

    那两辆车看起来也平常,一般的大越马车式样,只是看守得特别严密些,四角包铁,横门上栓,窗户紧紧拉着帘子,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几个男子对视一眼。

    一人衣袖一动。

    地上黑影一闪,随即有人惊呼大叫:“哎呀,有蛇!”

    人群顿时出现骚动拥挤,各自跳脚躲闪,其中一个男子被推推搡搡,竟然挤出了侧道,滚向了车轮下!

    人群齐声惊呼。

    那人滚在车轮下,似乎十分慌乱,挥舞手脚乱叫,手臂打着车厢底部砰砰乱响,他伸手去够车厢边缘,想将自己的身体停稳。

    隐约间那男子臂弯间似有乌光一闪。

    乌光一闪间,不知道哪里又有异响,一个路边卖旧衣的摊子被挤散,衣服滚落一地,摊主大叫着扑上来收拾衣物,不顾被轧着手,将手伸进车厢底部去够。

    先前滚到车厢底的男子,和这个摊主,在车厢底部,各自手臂一架。

    随即让开。

    马车停下,前方护卫疾驰而来,男子灰头土脸的从车厢底爬出,大骂:“哪个龟儿子推俺的!险些轧死我!”

    摊主抱着自己散落的衣物,点头哈腰的和安王府护卫赔笑,“军爷……小的也是被人推落的,恕罪恕罪……”

    安王府护卫冷着脸,将两人恶狠狠推开,“滚!”

    前方号令传来,示意不得有误继续前行,车马驰过,人们都松了一口气,跟着进城,各自散开。

    那个滚入车厢底的青衣汉子,掸了掸身上灰,和另外几位男子混合在一起,

    在一座酒楼门口买了几个烧饼,蹲在廊檐下啃,和那些卖苦力的汉子们一个模样。

    “刚才怎么回事?”一个宽袍黑衣人问。

    “被人阻住了。”青衣汉子低低开口,他声音低沉,似乎眼睛不太好,糊满眼屎,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眸长什么样子,这人一边说话一边不适应的抬手要去揉眼睛,却在接触到对面人的目光后赶紧顿住,随即讪讪笑了笑,道,“实在不习惯的……”

    “对方什么来路?为什么会阻你?”

    “当时他挡住我想要劈开车底的刀,只说了一句,不是,不要打草惊蛇。”青衣汉子道,“我听得他语气诚恳,正好我也觉得不对劲,那车厢里的东西,似乎太重了些,所以我收了手,对方的来路我看不出,不过似乎没敌意,你知道的,现在各方不相信那个消息,试图营救她的人,不止我们。”

    宽袍黑衣人“嗯”了一声,不说话了,他身边一人,穿着粗劣的苦哈哈的黄布衣,蹲在那里好像浑身长了虱子,不住的抖着衣服,满身的不自在,他对两人的对话不理不睬,突然摘了身边一棵树的叶子,道:“这里也有。”

    随即他将叶子叠叠,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声音微细,淹没在嘈杂的集市声里。

    他身边几个人都不说话,静默的看着他,他却只是专心的吹着,似乎要不知疲倦的吹下去。

    几个汉子听着听着,一直听到都快要觉得不能忍受,正要开口阻止,那人已经放下叶子,轻轻道:“吹着笛,找到你。”

    糊满眼屎的青衣人,突然转过头去。

    另一个宽袍大袖的黑衣男子,一张普通的黄脸,盯着那城门上的头颅,目光若有所思,青衣汉子挥挥手,满不在乎的道:“看什么看,别看了!”

    他决然的扭着头,似乎表示不看那头颅,那东西便不存在。

    黄布衣的少年勾着头,慢慢的啃烧饼,道:“不是。”

    青衣汉子倒来了兴趣,凑过去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黄布衣的少年一巴掌将他推得远远。

    “我不是说这个……”宽袍黑衣人若有所思看着那头颅,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她没死,晋思羽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她没死,为什么身份没有被泄露?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一问,两个人都沉默,青衣汉子半晌艰涩的道:“我……不知道……”

    黄衣少年手一伸,掌中的烧饼突然变成碎末,他怔怔盯着烧饼,突然一个转身,面壁了。

    青衣汉子露出崩溃的表情,一把将他转过来,在他耳边低喝:“这不是天盛,不是在她身边,这是敌国大越,她还在险地,生死不知!你赶紧给我正常起来,话要流畅的说,事情要正常的做!做不到也得做!不然你害死我们,就是害死她!”

    他语气严厉,宽袍黑衣人听着,张了张嘴,有点不忍的想要去拦,手伸到一半却又止住,叹息一声。

    黄衣少年却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推开青衣汉子,想了半晌,认真的抬起头来,道:“我正常就能找到她?我不像你们这样我就会害死她?”

    “哎呀,就应该这样子说话!”青衣汉子赶紧大力点头,生怕点慢了,这家伙又不正常了。

    黄衣少年若有所思蹲在那里,半晌点点头,道:“她希望我走出来,她说过,如果她看见那样的我,会很高兴出来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