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凰权·弈天下)

作者: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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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花神庙,有人化风而来要送人上青云,彼处含元殿,一代国母已经被三岁小儿送上西天。

    殿内,顾知晓还有些怔怔的,趴在凤知微肩头,指着前头方向,看那样子并不打算出宫,凤知微一瞬间激动心疼过去,此刻也冷静下来,董太后被杀,事情已经无法转圆,到了这时辰,这皇位不夺也得夺,否则殷志恕一旦知道,所有人都出不了锦城。

    只要开头杀了第一个人,就必须永无止境杀下去——杀别人,或者被杀。

    她吸了口气,迅速抓回猫头鹰收回笼子,还是交给顾知晓抱着,将董太后尸体放在榻上,背后用被子撑住,手臂撑着榻上小几,血肉模糊的脸侧转向里,远远隔着屏风看起来像是在喝茶,又撕下帐幔将地上血迹擦干净,随即一脚踢开那嬷嬷穴道。

    “陪我们出去,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她一句废话都没,就将笼子对着她的脸晃了晃,晃得那嬷嬷身子一颤,赶紧点头。

    “马上出门前,你给我传太后懿旨,就说近来宫人们侍候不力,背后嚼舌头传歪话越来越不成话,该拿出祖宗家法好好教训,所有各宫六品以上太监嬷嬷宫人,除在前殿有职司抽不开身的,立即跪到建熹宫前广场听训,其余人等下值后明日听训,不得有误。”凤知微听着那婆子准确无误复述一遍,点点头,手指一弹一枚药丸射入她口中,笑道,“穿心大补丸,错一个字,解药就没了,表情错一丝,解药也没。”

    那婆子脸色死灰,连连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凤知微低下脸来抱了顾知晓出去,一边走一边尖着嗓子做应声状,“是,奴才这就送顾小姐去前殿。”

    李嬷嬷陪在她身边,走到门口,将她教的话复述一遍,底下的太监面面相觑——以往也有跪在宫门前听训的事,但都是各宫犯错的太监,从没有说所有六品以上太监都听训的说法,再说也没发生什么事啊,莫不是今儿陛下闹得厉害,惹得太后终于生怒,想要整肃一下后宫?

    整个后宫所有六品以上宫人,太后又没指明哪些可以不去,那意味着各宫各室所有掌事头脸宫人都必须要去,这道懿旨,怎么听都透着诡异,有人已经暗暗猜测,是不是宫中又有哪位主子要出事了?

    千猜万猜,却没人想得起来去怀疑这道懿旨的真实性——太后最亲信的嬷嬷传旨,太后还在殿内呢!

    任谁再大胆再能想象,也不可能想到,董太后此时已经一命呜呼,坐在殿内的不过是一具尸体,后宫此时已经无主。

    凤知微用顾知晓的身体挡住脸,伴着李嬷嬷,上了外面小皇帝命人备好的便辇,她不打算去废宫去找密妃了,时间来不及,反正她已经将各宫的掌事太监调走,按照惯例,管事的一走,长久被管得死死的其余人都会趁机放松一下,密妃的看管必然会疏松些,这事就交给潜伏的暗卫们去做吧。

    两个守在门口的太监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凤知微背影,心想着先前人不是走光了么?这小子从哪出来的?但是此刻也不是他们发出疑问的时候了——他们得去建熹宫门口跪候“听训”了。

    此时,卯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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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三刻,殷志恕在花神庙里,初遇草原大王,被一句话留住了脚步。

    卯时三刻,西凉皇帝驾临大仪正殿,时辰未到还未升殿,在后殿不耐烦的吃茶,频频问:“知晓怎么还不来?”

    卯时三刻,西凉文武已经列班完毕,吕瑞在右首武官之首,神情平静而眼神焦灼,眼角频频溜向殿门外,右首首位摄政王位置还空着,众人都以为他是在忧心摄政王迟到,却不知吕瑞恨不得摄政王永远迟到才痛快。

    他袍袖下手掌攥得死紧,沁出一掌微热的汗水,此时双方都在抢时辰,先出现在殿前的到底是顾知晓还是摄政王,可以说是决定最后胜利和西凉国运的关键。

    而此时虽然摄政王是没准时出现,但以魏知和顾知晓的速度,现在也应该到了后殿,却也迟迟未来。

    结果未定之前,他的心便如被在火上烤,三千亲卫已经集结在永康门侧,只要一个信号就可以冲出来包围大殿,让想要传信的摄政王亲信一个也出不来,但是亲卫一动,就代表事情再无回旋余地,轻则血流成河重则败事乱国……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深秋天气,吕瑞已经无声无息汗湿重衣,一团乱麻里忽听钟鼓齐鸣,震得失神的他几乎一个踉跄!

    辰时到!

    “陛下驾到——”司礼太监颇有穿透力的嗓子传入耳中,吕瑞下意识回头看向后殿,小皇帝踢踢踏踏从屏风后走出来,表情不豫,身后也没跟着顾知晓。

    吕瑞眼前一黑,伏在地上,心中滚滚流过几个字:休矣!

    几个事先得了信息的老臣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吕瑞苦涩的缓缓摇了摇头,一边慢慢随班站起,一边思索万一摄政王先到,有些事怎么收场,在永康门集结的亲卫怎么解释。

    他有点僵木的随班唱礼贺寿,心中想着人算不及天算,自己也太相信那个魏知的偌大名声了,西凉外廷有殷志恕,内廷有董太后,连自己经营多年都很难撬动一丝的铁板一块,竟然疯狂到愿意相信那魏知一个外人,便可以真的留住摄政王,送出顾知晓。

    摄政王现在不来,也许根本不是魏知想法子留住的,而是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在暗中布置对付自己吧?

    想到这里,吕瑞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想着万一真是那最糟糕的猜测,如何保全实力冲出大殿?

    浑浑噩噩中转了很多念头,连如何出京都想过了,一片纷乱里也不知四周发生了什么,那些礼节是早已熟记在心的,一心两用也照样做。

    忽然觉得四周安静了下来。

    本来也是安静的,这种场合不会有人随意开口,但司礼监唱礼的声音一直响着,现在那难听的尖嗓子,好像被刀劈了一般,突然戛然而止,因此那静,便特别明显。

    吕瑞一惊,一抬头,看见站在丹墀下的司礼太监,正张着嘴,直勾勾望着大殿门口方向,他身边捧册奉案的太监们,俱都一模一样的表情,瞪着那里。

    而上头原本懒洋洋的西凉皇帝已经蹦了起来,挥舞着小小的龙袍衣袖,大叫:“知晓,知晓——”

    吕瑞霍然回首。

    大仪正殿阔大的红门一开到底,高天上的日光无遮无掩倾泻而下,天地间似蒙了一层明光闪烁的薄纱,薄纱里有人长衣束发,怀抱小小女孩悠然而来,步伐轻快而稳定,四周的日光似被那纤细修长的身影搅动,溅开晶莹的光,射到人眼睛中,忍不住便要那么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