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金子!”

    桓府中,南康公主斜倚在榻上,美眸半睁半合,裙摆似彩云铺展。

    李夫人跪坐在榻前,同样没有梳妆,黑发垂落肩后,额上一点美人尖,愈发衬得肤白似雪,唇色娇艳。

    “阿姊,天明尚早,何不再睡会。”

    “不了。”南康公主摆摆手,道,“青溪里的事未定,我睡不安稳。如果真寻到金银,我怕要入台城一趟。”

    李夫人站起身,脚步轻盈的走到榻后,将掌心搓热,按压着南康公主的发间。

    “阿姊,郎君信中言,庾始彦被扣在京口,这是郗方回的人情。如若告知太后,是否不太妥当?”

    “这里终究是建康。”南康公主叹息一声,将李夫人拉到榻上,顺势倚靠在她的腿上,道,“庾希偷盗军资不是秘密,青溪里多少人盯着。之前是没有证据,不好下手。如今,怕是想瞒都瞒不住。”

    “阿姊的意思是,借太后之力?”

    “与其说借,不如说各取所需。”南康公主合上双眼,重又睁开,目光沉静,刻印着岁月累积下的智慧,“郗方回寻上瓜儿,怕是早有这个打算。”

    “他敢利用郎君?”李夫人眉心微拧,美眸闪过一丝冷意。

    “瓜儿已入仕途,这些早晚都要经历。好在郗方回有分寸,他要利用我子,却也给出不小的利益。庾府寻到的东西,太后至多拿去两成,余下半数将归瓜儿。”

    “郗方回愿意?”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南康公主冷笑。

    “那老奴不死,大司马绝不会旁落他人。郗方回想要同他一争长短,光握住京口和北府军可不够。敢借我子向晋室表忠,无外是盯着太尉一职。”

    李夫人放缓神情,纤纤玉指梳过南康公主的额发,柔声道:“太后会帮他?”

    “会。”南康公主勾唇轻笑,“术士的筮言摆在那里,官家又是这副样子,想要维持皇姓司马,定要有人能同那老奴争-权。”

    “大司马岂会坐视。”李夫人道,“如北伐胜利,怕是郗方回也拦不住他。”

    “胜?”南康公主冷笑一声,“就瓜儿送回的信来看,想胜可不容易。”

    如果郗愔丢掉兵权,北伐胜败如何,基本影响不到桓温在朝中的权利。

    现如今,郗愔一改往日作风,先是同桓容结盟,继而向晋室献宝表忠,加上谢安王坦之等在朝中相助,桓大司马的日子未必会如往日轻松。

    “即便是桓氏,也未必和那老奴一条心。”

    造反登位的确能为桓氏带来荣耀,可万一失败,全族都将面临大祸。

    “想当初,王敦背靠王导,将天子逼到什么地步,结果如何?看看如今的琅琊王氏,名声是有,朝廷可有掌权之人?仅有一个王彪之尚称能臣。”

    早几十年,王导尚且在世,哪怕权柄不再,也没人敢逼迫琅琊王氏子弟。

    如今倒好,司马道福就能逼得王献之弃笔从戎,投奔军旅!

    “要是没有王敦的事,琅琊王氏多几个王彪之这样的郎君,就凭司马道福,她敢这样招惹王献之吗?”

    到时候,压根不用自己动手,司马昱就能把这女儿一巴掌拍死。

    “看见她就闹心。”南康公主蹙眉,显然对司马道福烦到极点,“我看那庶子伤养得不错,隔三差五能往外送信,不如一起送回姑孰,省得碍眼。”

    李夫人没有接话,只是笑。

    她和南康公主都清楚,这些话只是说说,桓歆留在建康是桓大司马的意思,在大军归来之前,绝不可能折返姑孰。

    至于司马道福……琅琊王是个明白人,想必不会任由她继续胡闹。

    虽说琅琊王氏不如往日,但随着郗愔权柄日重,郗道茂不再没了依靠,司马昱身为丞相,看得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派世子送来亲笔书信,明着给司马道福一个警告。

    “阿姊,如果实在不想见她,我可可以让她多病一些时日。”

    “算了。”南康公主摇摇头,“用不着为她费心思。王献之去了北地,她没机会掀起风浪。”

    “听阿姊的语气,似有些遗憾?”李夫人俯下--身,声音愈发轻柔,“如果她不识教,阿姊打算如何?”

    “如何?”南康公主挑眉,反手抚过李夫人的长发,手指卷过发间,笑道,“自然是一劳永逸最好。”

    两人说话时,健仆已带人回到府内。

    阿麦在门边禀报,南康公主令人搬来立屏风,道:“让阿木过来。”

    “诺!”

    阿麦退至廊下,数息之后,一名高大的健仆匆匆走来,跪伏在门外,额头触地。

    “人都抓来了?”

    “回殿下,均已绑至府内。”健仆道,“共有八人,身上都搜出了金子。”

    “问明藏金何处?”

    “几人不肯开口,仆搜到一张羊皮,绘有府中地道。”

    “善。”南康公主坐起身,道,“人都交给你,如何做,你可自断。尽快探明庾府密道,呈报与我。”

    “诺!”

    健仆领命退下,将抓到的八人分别关押拷打,很快有两人禁不住鞭子,吐口密道藏金,并愿意带路,只求能活得一命。

    南康公主延后进宫时日,命健仆再探庾府。机缘巧合之下,不仅找到井下藏金,还在后宅干涸的水池内发现另一座密室,寻到大量金银珠宝、绢布绸缎。

    绢布色彩艳丽,却是遇光褪色,有的甚至化为飞灰,可见非本朝之物,极可能是旧宅之主留下的家产。

    事后清点,共得金一百一十二箱,珍珠三百五十六斛,珊瑚三十三座,各色彩宝、琥珀、玛瑙、犀角以及波斯琉璃百余箱。

    另有两箱青铜器,明显是先秦之物。

    因寻到的宝物过多,无法不惹人注意的搬出庾府。

    庾希逃出建康,庾友却并未获罪,想从庾府搬东西,总要给出合适的理由。那样一来,这批宝物的消息就再也瞒不住。

    “先去见太后。”南康公主扫过清单,当天即入台城。

    褚太后知晓庾府可能有藏金,却没料到会找出这么多东西。